直播间的虚拟背景依旧是水墨晕染的太极图，弹幕滚动的速度快得几乎连成一片虚影。陆涛指尖搭在桌案上的罗盘边缘，冰凉的铜面泛着暗哑的光，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沉稳：“晚上好各位，老规矩，弹幕抽三个连麦，先到先得。”
他话音刚落，屏幕上的“连麦申请”提示就跟疯了似的往外蹦，密密麻麻的头像挤在申请列表里，看得人眼花缭乱。陆涛随手划拉了几下，指尖定格在一个头像是纯黑背景、Id叫“窗边的阿瑶”的用户身上。
“就你了。”他点下接通键。
画面跳转的瞬间，直播间里的弹幕猛地停滞了半秒，随即爆发出更汹涌的刷屏——不是因为别的，是连麦那头的画面太渗人了。
镜头对着的是一间卧室的角落，光线暗得厉害，只有手机屏幕反射出的一点微光，勉强照亮了一张惨白的脸。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眼眶青黑得像被人揍过，眼下挂着重重的眼袋，嘴唇毫无血色，眼神里满是挥之不去的惊恐，仿佛被什么东西缠上了，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陆、陆大师……”女孩刚开口，声音就抖得不成样子，“我求求你，救救我……我快被折磨疯了……”
陆涛指尖的罗盘轻轻转了半圈，指针毫无征兆地剧烈晃动起来，最后死死指向屏幕里的女孩，针尖颤得几乎要跳起来。他眉头微蹙，声音却依旧平稳：“别急，慢慢说，你叫什么名字？遇到什么事了？”
“我叫林瑶。”女孩抬手抹了把脸，指尖划过皮肤时，能看到她手腕上密密麻麻的红痕，像是被什么细东西勒出来的，“大师，我……我家里闹鬼……不对，不是闹鬼，是镜子……是镜子里的东西在害我……”
“镜子？”陆涛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指尖在罗盘上轻轻点了点，“详细说。”
林瑶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缓缓开口。她说自己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租了个老小区的一居室，房子便宜，就是年头有点久，客厅的墙上挂着一面老式的穿衣镜，边框是暗红色的木头，不知道前房主用了多少年。
一开始住进去的时候，没什么异样。直到半个月前，她加班到凌晨一点多回家，洗完澡后习惯性地站在镜子前吹头发。吹风机的轰鸣声里，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动了一下。
“当时我以为是我太累了，眼花了。”林瑶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浓的恐惧，“我关掉吹风机，仔细看了看，镜子里的我和我一模一样，站在原地，手里拿着吹风机，没什么不对。可我刚松口气，就看见镜子里的我，嘴角往上扬了一下。”
她强调道：“不是我动的！我当时根本没笑！我的脸都是僵的！”
弹幕里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镜子里的自己自主行动？这也太渗人了吧！】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阿瑶妹子快跑啊！】
【有没有可能是角度问题？或者是灯光反射？】
【楼上的别杠，没看大师的罗盘都疯了吗？肯定是有脏东西！】
陆涛没看弹幕，视线一直锁定在林瑶脸上，他注意到女孩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镜头外的某个方向，像是怕那个东西突然从镜子里钻出来。
“然后呢？”陆涛追问。
“然后……然后每天晚上，我都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不对劲。”林瑶的声音开始发飘，“有时候我明明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镜子里的我却在哭，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可我脸上一点湿意都没有；有时候我在刷牙，镜子里的我会突然停下动作，转过头，用一种很怨毒的眼神盯着我，盯得我头皮发麻……”
她顿了顿，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最可怕的是昨天晚上。我半夜起床上厕所，路过客厅的时候，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镜子。那时候客厅没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照进来，镜子里的我……正站在镜子前，背对着我，手里拿着一把剪刀，一下一下地剪着自己的头发。”
“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跑，脚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林瑶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然后……然后镜子里的我慢慢转了过来，脸上带着笑，笑得特别诡异。她把剪刀举起来，对着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说到这里，林瑶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了出来，哭声里满是绝望：“大师，我真的快撑不住了。我不敢睡觉，不敢靠近那面镜子，我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可我总觉得，镜子里的那个‘我’，正隔着玻璃，盯着我看……”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从一开始的好奇，变成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妈呀！这比恐怖片还吓人！】
【镜子里的倒影成精了？这是什么设定？】
【大师快想想办法啊！阿瑶妹子太惨了！】
【我现在看了看我家的镜子，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陆涛指尖的罗盘终于停止了颤抖，指针稳稳地指向屏幕里的方向，他沉默了几秒，开口问道：“那面镜子，是不是挂在你客厅的东侧墙上？镜子对面，是不是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干花？”
林瑶哭声一顿，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的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大师，你是不是来过我家？”
“我没去过。”陆涛淡淡道，“东侧属木，老镜子本身就容易积攒阴煞，再加上对面摆着干花，干花聚阴，阴煞之气日积月累，就容易滋生出‘镜灵’。不过你遇到的这个，不是天生的镜灵，是被人养出来的。”
“被人养出来的？”林瑶愣住了，“什么意思？”
“就是有人故意用秘法，把一缕阴魂封进镜子里，让它依附在你的倒影上，一点点吞噬你的生气。”陆涛的声音冷了几分，“养这种东西的人，要么是跟你有仇，要么就是想借你的生气，滋养那缕阴魂。”
林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瘫坐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有仇……我刚毕业，没得罪过什么人啊……”
陆涛没说话，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盯着屏幕里林瑶身后的方向，突然开口：“你现在，慢慢站起来，走到客厅的镜子前，记住，不要回头，不要直视镜子里的倒影，就用眼角的余光看。”
林瑶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我……我不敢……”
“别怕，有我在。”陆涛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你按我说的做，我保你没事。”
弹幕里的观众也跟着打气。
【阿瑶妹子别怕！大师罩着你呢！】
【对！听大师的话！我们都在这儿陪着你！】
【加油啊！挺过去就好了！】
林瑶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她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脚步虚浮地朝着镜头外走去。镜头跟着她的动作移动，画面剧烈地晃动着，直播间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什么。
几秒钟后，画面稳定下来。镜头对着的，正是林瑶说的那面老式穿衣镜。暗红色的木框上，布满了细小的裂纹，镜子的镜面有些模糊，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镜子上，反射出冷幽幽的光。
林瑶的声音带着哭腔：“大师……我到了……”
“现在，你听我的指令。”陆涛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左手掐诀，食指和中指并拢，其余三指弯曲，贴在你的眉心处。嘴里默念‘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念三遍。”
林瑶不敢怠慢，立刻照做。她左手掐出一个古怪的手势，贴在眉心，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咒语。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念得磕磕绊绊，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了直播间。
就在她念完第三遍的瞬间，镜头里的镜子，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不是镜框在晃，是镜面！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镜子里面撞击一样，镜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原本模糊的雾气迅速消散，镜子里的倒影，清晰地映了出来。
镜子里的林瑶，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睡衣，头发凌乱，脸色惨白。但和她不同的是，镜子里的林瑶，嘴角正咧着一个极其夸张的笑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神怨毒而疯狂，死死地盯着镜头外的林瑶。
更可怕的是，镜子里的林瑶，手里正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剪刀！
“啊——！”林瑶看到这一幕，吓得尖叫出声，身体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稳住！”陆涛的声音带着一股穿透力，“别慌！它现在还出不来！你听我说，你现在去厨房，拿一把盐，最好是粗盐，撒在镜子的四周，记住，要撒成一个圈，不要留缝隙！”
林瑶连滚带爬地朝着厨房的方向跑去，镜头晃得人头晕目眩。直播间里的弹幕已经刷成了一片白色，观众们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卧槽！卧槽！卧槽！我看到了！镜子里的东西真的拿着剪刀！】
【我的妈呀！吓死我了！我现在浑身都是汗！】
【大师太牛了！一语中的！这东西真的在镜子里！】
【阿瑶妹子快跑！拿盐！快拿盐！】
没过多久，林瑶拿着一个装着粗盐的碗跑了回来。她的手抖得厉害，盐粒不断地从碗里洒出来。她按照陆涛的吩咐，围着镜子撒了一圈盐。
就在最后一粒盐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完整的圈的瞬间，镜子里的那个“林瑶”，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
那声音不像人声，尖利得像是指甲划过玻璃，听得人耳膜生疼。镜子里的“林瑶”疯狂地撞击着镜面，双手拍打着玻璃，脸上的笑容扭曲得可怕，眼睛里的血丝蔓延出来，染红了大半张脸。
镜面被撞得嗡嗡作响，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像是蜘蛛网一样，布满了整个镜面。
“大师！它要出来了！它要出来了！”林瑶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别慌！”陆涛的声音依旧沉稳，他从桌案上拿起一张黄符，对着镜头，“你现在看着我手里的符，记住它的样子。然后你找一张黄纸，没有黄纸的话，白纸也可以，用朱砂，没有朱砂就用红墨水，画一道‘破煞符’。画法听好了：先画一道竖线，然后在竖线的顶端画一个圆圈，圆圈下面画三道横线，横线下面画一个‘十’字，最后在符纸的左下角，写上你的生辰八字！”
陆涛一边说，一边用指尖在黄符上比划着，镜头拉近，符纸上的纹路清晰地展现在观众面前。林瑶虽然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是强撑着点了点头，她跌跌撞撞地跑去书房，翻出了一张白纸和一支红笔。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跟着紧张起来，不少人拿出纸笔，跟着陆涛的步骤画符，嘴里还念念有词。
“画好了吗？”陆涛问道。
“画、画好了！”林瑶举着手里的符纸，镜头凑近，能看到符纸上的线条歪歪扭扭，但大致的形状和陆涛手里的符一模一样，左下角也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串数字。
“很好。”陆涛点头，“现在，你把符纸对折三次，然后用打火机点燃，记住，要让符纸完全烧成灰烬，不能留一点残渣。然后把灰烬和刚才剩下的粗盐混在一起，撒在镜子上！”
林瑶手忙脚乱地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符纸。火苗窜起来的瞬间，镜子里的“林瑶”发出了一声更加凄厉的嘶吼，撞击镜面的动作变得更加疯狂，镜面的裂纹越来越多，眼看就要碎裂了。
符纸很快烧成了一堆灰烬。林瑶颤抖着把灰烬倒进盐碗里，搅拌了几下，然后猛地朝着镜子撒了过去！
“哗啦——！”
盐和灰烬落在镜子上的瞬间，镜面轰然碎裂！
无数的玻璃碎片飞溅开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镜子里的那个“林瑶”，在镜面碎裂的瞬间，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着一样，迅速扭曲、变形，最后化作一缕黑色的青烟，消散在空气里。
青烟消散的瞬间，林瑶手腕上的那些红痕，也跟着慢慢褪去，消失不见了。
林瑶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这一次，是解脱的泪水。
直播间里的弹幕瞬间炸了锅，满屏的“牛逼”“大师yyds”“太神了”刷屏，礼物也刷得停不下来，火箭、飞机一个接一个地往上飘。
陆涛看着屏幕里的林瑶，轻轻叹了口气：“好了，没事了。那缕阴魂已经被打散了，不会再缠着你了。”
林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镜头，哽咽道：“大师……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陆涛摆了摆手，“不过你记住，那面镜子的碎片，要全部收集起来，用红纸包好，埋在你家院子里的柳树下，埋的时候要念叨‘尘归尘，土归土’。还有，你租的这个房子，最好换个地方住，老房子的阴煞之气太重，对你不好。”
“我知道了，我明天就搬走！”林瑶连忙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容。
陆涛点了点头，正准备挂断连麦，林瑶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大师，你说这个东西是被人养出来的，那养它的人……会不会再来害我？”
“不会了。”陆涛淡淡道，“那缕阴魂是他用秘法养的，阴魂一散，他自身也会受到反噬，短时间内，他自顾不暇，没功夫来找你麻烦。不过你还是要小心，最近不要和陌生人接触，凡事多留个心眼。”
“好，我记住了。”林瑶感激地说道。
陆涛挂断了连麦，直播间里的热度依旧居高不下。他看着满屏滚动的弹幕，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温水，压了压嗓子。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罗盘上的指针，又轻轻晃了一下。
陆涛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抬眼看向镜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好了，第一个连麦解决了，接下来，抽第二个幸运观众。”
弹幕瞬间又沸腾起来，密密麻麻的连麦申请再次刷屏。陆涛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目光深邃，没人知道，他刚才在林瑶的直播间里，除了那缕阴魂，还感受到了另一股极其微弱的气息。
那股气息，阴冷、邪异，带着一股熟悉的恶意。
似乎……和之前几次遇到的邪祟，是同一个来源。
陆涛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罗盘的边缘，眼神沉了沉。
看来，有人在暗中盯着他的直播间，盯着他的连麦观众。
这场直播，恐怕不会那么平静。
而直播间里的观众，还沉浸在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镜中惊魂里，没人注意到，主播眼底一闪而过的凝重。他们依旧在兴奋地刷屏，期待着下一个连麦，期待着下一场精彩的“捉鬼大戏”。
却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