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地的声音没了，换成了好几声重叠的嘶吼，离得不远，就在卷闸门外。偶尔有“砰砰”的撞门声，力道比白天大了些，震得货架上的方便面盒“哗啦”响。
陈默的心一下子提起来，轻手轻脚地往仓库挪。路过生鲜区时，他瞥了眼早上没吃完的青菜，叶子又蔫了不少，得赶紧处理。但现在顾不上这些，外面的“东西”好像变多了。
他躲进仓库，从里面把那扇厚重的铁皮门拉上一半，留了道缝往外看。仓库里堆着成箱的方便面和罐头，空气里有股纸箱受潮的霉味，混杂着他身上的酒气，说不出的难闻。
撞门声还在继续，偶尔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指甲刮卷闸门。陈默握紧了别在腰后的羊角锤，手心全是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彻底黑透了。超市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卷闸门缝隙透进来一点点路灯的光——哦，不对，路灯好像没电了怎么可能亮，那点光估计是远处什么东西烧着了，映红了半边天。
撞门声慢慢停了，嘶吼声也远了些，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像在街上游荡。
陈默松了口气，后背抵着仓库的纸箱滑坐在地上。他摸出兜里的打火机，“咔嗒”一声点燃，橘黄色的火苗照亮了他眼前的一小片地方。火光里，能看见成箱的饼干和罐头，堆得像座小山。
肚子又开始叫了。早上的饭菜早就消化完了，加上喝了酒，饿得格外快。他想起生鲜区的西红柿和黄瓜，还有冷藏柜里没喝完的牛奶。
得再吃点东西。
他捏着打火机，从仓库里钻出来。火光在黑暗里晃动，把货架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像一个个站着的人影。他不敢把火举太高，只照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往生鲜区挪。
地上的花生壳被踩得“咔嚓”响，在死寂的超市里格外清晰。他放轻脚步，耳朵竖得老高，听着外面的动静。
走到生鲜区，借着小手电筒的光，他摸到早上剩下的西红柿。捏了捏，有点软，但没坏。又摸了根黄瓜，还是硬邦邦的。他把这两样塞进兜里，又往冷藏柜走。
打开柜门，一股混杂着奶味和轻微腐味的气息飘出来。
他皱了皱眉，用打火机照了照，剩下的牛奶盒上凝着水珠，摸上去有点黏手，估计是坏了。他把牛奶盒扔回柜里，关上了门。
往回走时，他绕到零食区，摸了袋饼干，又拿了根火腿。走到仓库门口，他没进去，而是靠在门框上，借着打火机的光，慢慢啃起了黄瓜。
黄瓜的清甜味在嘴里散开，稍微压下了点酒气。他嚼得很慢，眼睛盯着黑暗深处，打火机的火苗在他手心里微微颤抖。
天黑后的超市，比白天更让人发慌。那些白天看着熟悉的货架，此刻都像藏着什么东西，在黑暗里虎视眈眈。
吃完黄瓜和火腿，他把饼干揣进兜里，又摸出烟盒。犹豫了一下，还是抽出一根点燃。打火机的火苗灭了，黑暗里只剩下一点猩红的光，随着他的呼吸明灭。
烟抽到一半，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震得超市的玻璃都嗡嗡响。
紧接着，外面的嘶吼声一下子变密集了，无数“嗬嗬”声混在一起，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卷闸门外又开始响起疯狂的撞击声。
陈默赶紧把烟摁灭，猫着腰钻进仓库，“哐当”一声把铁皮门拉死。
外面的撞击声越来越响，卷闸门被撞得“咯吱”作响，像是随时都会散架。嘶吼声就在门外，近得仿佛能看见那些“东西”的脸。
陈默缩在仓库的角落，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他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慢。
黑暗里，只有卷闸门的呻吟声和外面的嘶吼声，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他困在中间。
不知过了多久，撞击声又慢慢稀了，嘶吼声也渐渐远去。
陈默还缩在角落里，浑身的肌肉都绷得发僵。他不知道现在是深夜几点，也不知道这样的夜晚还要持续多久。
他只知道，明天天亮时，还得起来吃饭，还得守着这扇门，还得迷茫的活下去。
仓库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纸箱里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陈默慢慢抬起头，在黑暗里睁着眼，直到天边又泛起一点灰蒙蒙的光。
天边刚泛白，陈默的眼皮沉得像灌了铅，可仓库里的窸窣声比针还扎耳朵。那老鼠昨晚就没消停，啃纸箱的声音、窜过地面的“沙沙”声，一会儿在脚边，一会儿又到了头顶货架，闹得他心脏跟着揪了一夜。
他撑着墙站起来，腿麻得差点跪倒，扶着货架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地上——几粒黑褐色的老鼠屎，就落在半开的饼干箱旁边，旁边还有一小撮被咬碎的饼干渣。
“他妈的。”陈默咬着牙骂了句，后槽牙都咬酸了。现在这日子，一块饼干都得掰成两块吃，老鼠敢来动他的东西？这不是明着抢命吗？
他猛地想起日用品区最里面的货架，压在杀虫喷雾底下的那几盒老鼠药。蓝绿色的颗粒，装在透明小袋里，以前经理说这药劲儿大，但得混在吃的里才管用，老鼠精得很，不会直接啃药。
他快步往日用品区走，脚步声在空荡的超市里响得扎眼。外面的嘶吼声还远，暂时安全。扒开杀虫喷雾，果然摸到了老鼠药，包装上“剧毒”两个字黑得刺眼。他揣了两袋，又抓了包粘鼠板，手指都在抖——不是怕，是急的。
回到仓库，他先把散落的饼干渣扫干净，又翻出半袋快过期的面包干——这是昨晚盘点时发现的，本来打算今天当早饭，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他捏碎面包干，倒在手心，撕开老鼠药袋子，抖了点蓝绿色颗粒进去，随便找了根筷子搅拌均匀。
“就不信你不上钩。”他咬着牙，把拌了药的面包碎撒在墙角、纸箱缝里，都是老鼠常跑的路线。又拆开粘鼠板，在正中间放了块没拌药的面包干，轻轻推到货架底下，刚好能卡住老鼠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