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氏药铺如今还在镇上经营吗?”李子珩追问。
“还在呢,药铺一直开着。只不过林老头得了失心疯,没法打理生意,现在全靠他孙女撑着门面。”大婶答道。
“失心疯?”李子珩眸色微动。
“这林老头也是个苦命人。”大婶叹了口气,“早年不知干了什么缺德事,幼年丧父,青年丧母,好不容易娶个婆娘,生下儿子也死了,到老了,儿子儿媳又双双出了车祸,就只留下这么个孙女相依为命。”
李子珩心中微讶——这般接连遭遇至亲离世的变故,堪称命途多舛,近乎天煞孤星的命格。
李老板接过话头,补充道:“不过这老头早年医术是真的高明,镇上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恩惠。后来估计是家里的变故太过刺激,心神失守,才在给人看病时出了岔子,没能救回病人。不仅赔了一大笔钱,还落下个失心疯的名声,药铺的生意也一落千丈。”
李子珩指尖轻抚着九爷顺滑的毛发,沉吟片刻后问道:“不知林老先生如今在何处?”
“你顺着这条街一直往西走,走到头就能看见他家药铺,招牌就叫‘林药堂’。”李老板指了指方向。
“无量天尊,多谢二位告知。”李子珩顺手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币,塞进小姑娘的背包,转身迈步走出了裁缝店。
“老李,这年轻道长看着年纪不大,倒是出手阔绰得很。”待李子珩走远,大婶忍不住说道。
李老板点燃一支烟,笑了笑:“你当道士都跟和尚似的靠化缘过活?真正的道门中人,要么有宗门接济,要么自身有本事,哪会缺这点钱。”
小镇规模不大,仅有四条主街纵横交错,格局简单。李子珩依着指引走了没多久,便瞧见了“林药堂”的招牌——木质牌匾略显陈旧,漆皮斑驳,却透着一股古朴的韵味。只是药铺大门紧闭,显然尚未开门营业。
他此番是来打听豢龙镇的消息,并非兴师问罪,况且身上现金已所剩无几,不便久等。思索片刻后,李子珩转身走进了附近一家小旅馆,打算先休整一番。
在旅馆里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上新缝制的道袍,又将长发梳理整齐,挽了个道髻,李子珩才推门走出。
一身素色道袍衬得他身姿挺拔,眉宇间透着几分道门弟子的清净儒雅,虽引得镇上几位摊贩多看了几眼,却也只是好奇,并未过多揣测。
他走到一家早餐店门口,选了张露天小桌坐下,点了几笼包子,与九爷一人一猫慢悠悠地吃着,目光时不时望向不远处的林药堂大门,静待开门。
早餐店老板见他身着道袍,又一直盯着林药堂的方向,便凑上前来搭话:“小道长,您是来林药堂买药材的?”
李子珩点头应是,笑着问道:“大叔,这林药堂都快到中午了,怎么还没开门?”
老板见店里客人不多,便在他对面坐下,解释道:“老林头家那丫头,一大早就背着药篓上山采药去了。老林头又是个疯疯癫癫的样子,就算开了门,也没人能抓药啊。”
“他们家就没请个伙计帮忙吗?”李子珩疑惑道。
老板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惋惜:“还不是因为当年治死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本来药堂里还有两个郎中,出事后怕惹麻烦,全都卷铺盖走了。”
“现在咱们镇上,除非是个头疼脑热的小病,才会来这儿抓点便宜药材,真要是得了大病,都往镇卫生院跑咯。”
看着老板惋惜的神情,李子珩笑了笑问道:“他家的药材价格很低?”
“那可不!”老板连忙点头,“上卫生院看个小病都得花几百块,在他这儿抓几副中药,也就几块钱的事儿。哎,可惜了这么好的医术,就这么没落了。”
李子珩递了一支烟给老板,又问:“那他孙女一般多久能从山上回来?”
老板接过烟点燃,吸了一口道:“不好说。那丫头采药向来仔细,遇上稀有的药材,可能得在山里待个三四天才能回来。你要是急着抓药,不如等几天再来。”
“三四天?”李子珩眉头微蹙,“你不是说林老先生得了失心疯吗?他孙女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镇上?”
“放心着呢!”老板摆了摆手,“老林头虽说疯癫,可身体硬朗得很,自己能吃能喝,也不会乱跑。况且咱们镇上的老街坊都看着他,真要是出点啥事儿,大家也会搭把手。”
正说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一名白发蓬乱、身着洗得发白的大裤衩的老头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神情恍惚,眼神涣散。
老板伸手一指,对李子珩道:“喏,那就是老林头。估计是饿了,闻着包子香味过来了。”
说完,老板起身从蒸笼里拿出五个肉包,又盛了两碗温热的豆浆,放在一张空桌上,朝着老头招呼道:“老林,过来吃包子了!”
老头听见声音,缓缓转过头,看见桌上的包子,原本呆滞的脸上瞬间绽开一抹孩童般的笑容,欢快地跑了过来,抓起包子就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豆浆也喝得滋滋作响。
老板在一旁像照顾孩子似的,轻轻为他梳理着蓬乱的白发,无奈地笑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急啥呀。”
老头吃饱喝足后,抹了抹嘴,又跌跌撞撞地朝着镇外走去。路上的行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纷纷侧身让路,有几个相熟的老街坊,看见他差点摔倒,还会伸手扶他一把。
李子珩看着这一幕,眉头渐渐皱起——林老头这般疯癫模样,就算真的知道豢龙镇的消息,恐怕也问不出什么头绪。
早餐店老板走回桌边,笑着说道:“别看这老头疯疯癫癫的,身体素质可比年轻人还好。你瞧见没?一顿早饭就造了我五个包子、两碗豆浆,换旁人早撑着了。”
李子珩笑了笑,由衷赞道:“大叔您也是心善之人。”
“可不是我善。”老板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感慨,“这老林头早年是真的积德,我妈当年得了一场怪病,四处求医都没治好,最后是他出手,几副中药就给治好了,还没收几个钱。在咱们镇上,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恩惠。”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我看他变成今天这样,多半是受不了家里接二连三的打击,跟当年治死人的事关系不大。你想啊,医院里不也有治不好的病人吗?哪能全怪医生。”
“确实是个可怜人。”李子珩附和道。
望着林老头渐渐远去的背影,李子珩掏出钱放在桌上,对老板道:“多谢大叔告知,告辞了。”
说完,他起身快步追了上去。不管林老头是否清醒,豢龙镇的消息太过关键,地图上无从查找,他只能试着问问——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不能错过。
追出镇子不远,在一处堆满废品的角落,李子珩看见了倚在破旧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林老头。他放缓脚步,缓缓走上前,近距离打量之下,骤然瞳孔紧缩,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