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育柯安顿在怀来县城一家小诊所的后院病房里。
医生检查后说她只是体力透支加上轻微镇静剂作用，休息一段时间就会苏醒。
我坐在病床前的木凳上，指尖摩挲着那枚戒指。
超声波密钥？我回想与表哥最后一次通话时，他轻佻地说“云盘密码是你生日”。当时只当是玩笑，现在想来，那或许是一个精心伪装的提示。
我掏出那部“影”给的新手机，打开一个音频分析软件——这是之前调查时无意下载的，从未用过。我将戒指内侧贴近手机麦克风，轻轻敲击戒面。
软件界面跳出一段高频声波图谱，在人类听觉范围之上，波形规律性地起伏。我屏住呼吸，将声波文件导出，尝试用自己生日解码。
“嘀”的一声，压缩包解压成功。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标注着：“最后的自白”。
点击播放，表哥熟悉的声音响起，却毫无平日的戏谑，只有沉甸甸的疲惫：
“池诚，当你听到这个，说明你已经摸到了真相的边缘。我是‘影’，那个一次次给你匿名信息的人。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和你对话，但我别无选择。”
“我和赵家的恩怨，始于二十年前。那时我还是个愣头青记者，偶然拍到赵伯伯和陈序在‘大屿山矿难’中隐瞒死亡人数的证据。他们发现后，毁了我的职业生涯，还让我背黑锅入狱三年。出狱后，我开了那家文创店，表面颓废，暗地里一直在收集他们洗钱和非法交易的证据。”
“我引导你接近育柯，是因为你是最完美的‘意外变量’。赵家戒备所有熟悉面孔，但不会对一个突然闯入的‘幸运小子’设防。那枚戒指，确实是当年赵家与蒋家联姻的信物，但我请高手改造了它，内侧暗藏超声波发生器。育柯并不知道它的真正功能，她只是被父亲利用来传递钥匙的棋子。”
“我利用你，也保护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表弟，更因为……你的父母，当年也是‘大屿山矿难’的受害者。他们不是意外死亡，是因为发现了账目问题被灭口。这件事，我查了十五年。”
录音到这里，有短暂的沉默，只有压抑的呼吸声。
“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U盘里的证据，加上戒指里的密钥，能打开赵家在瑞士银行的秘密账户，里面藏着他们半数的非法资金。你可以交给警方，也可以……用它换取自己的平安。但记住，赵伯伯和蒋峰已经联手，陈序态度暧昧，你信任的每个人，都可能在你转身时捅刀。”
“最后，小心育柯。她爱你，这或许是真的。但她的爱，是边缘型人格障碍式的爱，充满占有欲和不可控的极端行为。她可以为你死，也可能因你一个眼神而毁了你。保重。”
录音结束。我靠在冰冷的墙上，浑身发冷。父母的死亡真相、表哥的双面人生、育柯的病态情感……真相的重量几乎将我压垮。
诊所外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我警觉地熄灯，从窗帘缝隙望去，只见两辆黑色轿车堵在巷口，几个黑影迅速散开，呈包围之势。来得太快了！
我背起尚未清醒的育柯，从后院矮墙翻出，钻进错综复杂的小巷。身后传来呵斥声和凌乱的脚步声。怀来县城的老城区如同迷宫，我凭借之前摸索的记忆，拼命向城边的货运站跑去。
凌晨的货运站空旷寂静，只有几节废弃车厢像黑色巨兽匍匐在铁轨上。我将育柯藏进一节车厢的角落，用破麻袋盖好。她微微睁眼，抓住我的手腕，声音虚弱但清晰：“池诚……别信任何人……陈序……他才是……”
话音未落，一束强光突然打在我脸上。蒋峰从车厢另一端走出，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嘴角是冰冷的笑意：“跑啊，怎么不跑了？表弟。”
他身后跟着的，竟是白天诊所里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医生！老医生此刻面无表情，手里拿着注射器。
“没想到吧？”蒋峰一步步逼近，“从你们进城，我就知道了。那个诊所，本就是赵家的产业。”他目光落在我胸前的戒指上，“把它给我，我可以考虑留育柯一条活路。至于你，看在你陪我演了这么一场精彩大戏的份上，给你个痛快。”
我缓缓后退，手悄悄伸进口袋，按下手机快捷键——那是表哥录音里提到的紧急报警装置，直接连通他预留的一个安全号码。
“赵伯伯和陈序知道你来吗？”我试图拖延时间，“你私下行动，不怕坏了他们的计划？”
蒋峰冷笑：“老头子？他早就老了，优柔寡断！至于陈序，那个墙头草……等我拿到戒指里的密钥，掌控了资金，赵家就是我说了算！”他眼神狂热，暴露了真正的野心。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蒋峰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瞪向我：“你报了警？”他不再犹豫，持刀扑来。
格斗中，我们撞出车厢，滚落在冰冷的铁轨上。匕首擦过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我拼命抓住他持刀的手，另一只手摸到一块道砟石，狠狠砸向他的额头。
蒋峰闷哼一声，动作稍滞。我趁机夺过匕首，将他推开。警车已冲进货运站，刺眼的灯光将我们笼罩。
“放下武器！”扩音器传来威严的喊声。
蒋峰喘着粗气，看了眼越来越多的警察，突然诡异一笑，低声对我说：“池诚，你赢了这一局。但游戏还没结束。育柯的病，远比你想的可怕……她离不开我，也离不开你，最终会毁了我们所有人。”说完，他举起双手，坦然走向警察。
我怔在原地，回味着他临别的话。警员上前给我披上毯子时，我才想起车厢里的育柯。
跑回车厢，麻袋被掀开，育柯却不见了踪影！只在破旧的木板上有几个用血划出的字：
“我回家了，等你。Y.K.”
字迹潦草，仿佛带着某种决绝的疯狂。
表哥很快赶到，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我都知道了。先离开这里，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他看向育柯留下的血字，叹了口气，“她的‘家’，恐怕不是你想的那个赵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