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项小组办公室的灯亮了一整夜，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时，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咖啡味和烟味，地上散落着空烟盒、皱巴巴的外卖盒，还有铺满整张长桌的排查记录 —— 每一页都写得密密麻麻，却大多被画上了红色的叉，像一张张被判了 “无效” 的试卷，无声地诉说着一夜的徒劳。
沈驰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底的红血丝比昨天更重，他拿起桌上最后一杯凉透的咖啡，猛灌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呛得他咳嗽了几声，却也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各部门都说说吧，按‘机关杀人’方向排查，有什么收获？”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目光扫过站在桌旁的众人，网安的张鹏、技术科的老张、刑侦的李刚，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掩不住的疲惫，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挫败 —— 这一夜，他们几乎把明城市翻了个底朝天，却连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摸到。
张鹏先站了出来，手里攥着一份打印出来的排查报告，纸页边缘被捏得发皱：“沈队，我们网安部门按宋法医提供的关键词，‘齿形毒针盒’‘古代隐蔽投毒机关’‘《洗冤集录》杀人手法’这些，把能爬的论坛、社群、学术网站都爬了一遍，包括一些国外的小众平台，总共筛查了近十万条信息，相关的讨论很少，大多是武侠小说爱好者或者古籍研究者的闲聊，没发现有价值的账号。”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还重点盯了那些同时讨论‘古代机关’和‘生物毒素’‘精密加工’的账号，一共就找到三个，一个是大学历史系的教授，研究古代刑具的，不懂化学和加工；一个是民间爱好者，只会做些木质机关模型，连合金都不认识；还有一个是个学生，纯属好奇瞎聊，没任何实操能力。这三个人都查了，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接触过铬镍钨合金、脂质载体的记录。”
沈驰点点头，没说话，目光转向技术科的老张。
老张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技术科这边，我们根据古代‘齿形毒针盒’的原理，结合之前找到的合金颗粒、脂质载体，模拟了作案设备的可能结构 —— 应该是一个带微型电磁驱动的便携装置，体积不会超过巴掌大，里面有毒素储存仓、脂质载体混合模块，还有带锯齿的接触端。我们按这个结构，排查了明城市有能力生产这类设备的企业和科研机构，一共十二家，都上门查了。”
“结果怎么样？” 沈驰追问。
“都没问题。” 老张摇摇头，“这些企业要么是做医疗设备的，要么是做精密仪器的，生产的产品都有严格的登记备案，没有生产过类似‘锯齿接触端’部件的记录；设备的采购、使用也都有台账，没有异常流失。我们还检测了这些企业的生产废料、加工刀具，没有发现和死者体内一致的铬镍钨合金成分。”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们还试着还原电磁驱动装置可能留下的电磁残留，去两起案发现场重新检测了一遍，老房子的墙体、家具都有一定的电磁屏蔽作用，什么有用的信号都没检测到 —— 凶手应该是作案后立刻撤离，设备没有长时间停留，根本留不下残留。”
接下来是刑侦的李刚，他黝黑的脸上满是疲惫，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是跑了一夜：“刑侦这边，我们按计划排查了明城市及周边的古籍书店、古代机关爱好者协会、暗器仿制手艺人，一共跑了二十七家书店、五个协会、十三个手艺人。书店里卖《洗冤集录》的很少，大多是影印本，买过的人都登记了，没发现可疑人员；爱好者协会里，大多是玩传统弓箭、木质机关锁的，没人研究‘齿形毒针盒’这种投毒机关；手艺人里，最好的也只能做铜制的简单毒针，根本做不出带电磁驱动、合金锯齿的现代设备。”
“我们还查了案发前后，以‘维修、送快递、送水、问路’等借口，出现在福安里和和平巷附近的陌生人，” 李刚补充道，“老城区没监控，全靠走访，问了近两百个居民，只找到七个符合条件的人，三个是送快递的，两个是修家电的，一个是送水的，还有一个是问路的游客，都查了身份信息、作案时间，都排除了嫌疑。”
三个人汇报完，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墙上的挂钟在 “滴答滴答” 地走着，声音格外清晰，像在敲打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一夜的排查，动用了网安、技术、刑侦大量的人力物力，结果却一无所获，之前因为 “机关杀人” 猜想燃起的一点希望，此刻又被厚厚的迷雾笼罩。
沈驰靠在椅子上，双手用力搓了搓脸，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和烦躁。他看向宋清砚，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陆衍，你说…… 会不会是我们方向错了？古代机关这东西，是不是太玄乎了？也许那些齿痕，就是个巧合，是某种我们没见过的现代加工工具留下的？”
办公室里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宋清砚身上，有怀疑，有期待，也有一丝无奈。张鹏忍不住附和道：“沈队说得有道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新的加工技术、新的设备层出不穷，说不定就是某种我们不了解的现代工具，留下的痕迹刚好和古代机关有点像，我们没必要在‘古代’这条路上死磕。”
宋清砚站在桌旁，看着桌上那些被画满红叉的排查记录，心里也沉甸甸的。他知道，大家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一夜徒劳的排查，换谁都会动摇。可他亲身经历过古代的 “齿形毒针盒” 命案，那些骨骼上的齿痕，和现在的痕迹几乎一模一样，那种 “无痕投毒” 的巧思，绝不是巧合，更不是普通现代工具能轻易模仿的。
“我觉得方向没错。” 宋清砚的声音平静却坚定，“排查没收获，不是因为方向错了，是因为凶手太狡猾，隐藏得太深。他懂古代机关，懂现代技术，反侦察意识极强，知道我们会怎么查，所以提前清理了所有痕迹。”
他走到白板前，指着上面画的古代机关草图：“这种‘齿形毒针盒’，在古代就极为罕见，懂的人很少；到了现代，知道的人就更少了，凶手能把它用现代技术升级改造，说明他不是普通的爱好者，很可能是长期研究这方面的人，甚至可能是家族传承，或者有特殊的机缘接触到了相关的技术和资料。”
“可我们已经把能查的都查了，” 李刚有些无奈地说，“古籍店、爱好者、科研机构，都查了，没发现这样的人。”
“可能我们查的范围还不够精准。” 宋清砚思考着，“凶手要做出现代版的‘齿形毒针盒’，需要三个核心条件：懂古代机关原理、能获取铬镍钨合金并进行精密加工、能获取并修饰海洋生物毒素或铊。这三个条件同时满足的人，不会太多，我们可以把排查范围缩小到同时具备这三个条件，或者能接触到这三个条件的人身上。”
老张点点头：“这个思路可行，但难度很大。铬镍钨合金管控严，能接触到的企业和个人不多；修饰海洋生物毒素，需要高端生物实验室；懂古代机关的，又大多是文科背景，这三者交叉的人，太罕见了。”
“罕见不代表没有。” 沈驰站起身，脸上的烦躁渐渐褪去，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果决，“既然方向是陆衍提出来的，他对古代机关最了解，接下来，陆衍加入排查组，和各部门一起，把交叉条件再细化，重新梳理排查名单，就算是大海捞针，也要把这根针捞出来！”
他看着众人：“大家再辛苦一下，这案子已经拖不起了，凶手很可能还会作案，我们多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网安部门继续深挖网络信息，重点查‘古代机关 + 精密加工’‘古代毒针 + 生物毒素’这类交叉关键词；技术科再分析一下合金颗粒的加工痕迹，看看能不能推断出加工设备的具体型号；刑侦部门，重点排查有精密加工背景，同时又对古代文化、尤其是古代刑具、机关有兴趣的人。”
“明白！” 众人齐声应道，虽然疲惫，但眼神里又重新燃起了一丝斗志 —— 排查虽然徒劳，但至少方向明确，总比之前大海捞针强。
大家纷纷散去，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忙碌，敲击键盘的声音、打电话的声音、翻阅资料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紧绷而有序的节奏。沈驰走到宋清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多想，排查没收获是常事，凶手要是那么好抓，也不会犯这么离奇的案子了。”
宋清砚点点头，目光落在桌上的齿痕铸型上。他知道，这场排查会很艰难，凶手隐藏得太深，就像藏在迷雾里的猎手，等着他们露出破绽。但他也相信，再狡猾的猎手，也会留下痕迹，那些跨越时空的齿状痕迹，那些古代机关的作案逻辑，终将成为找到凶手的钥匙。
他拿起一个铸型，对着光仔细看着，指尖拂过上面的锯齿痕迹，仿佛能感受到古代那个巧匠的匠心，也能感受到现代这个凶手的自负。“你以为模仿古代机关，就能瞒天过海？” 宋清砚喃喃自语，“可你忘了，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痕迹都不会说谎，正义也不会缺席。”
阳光越发明亮，照在办公室的地板上，驱散了一夜的阴霾。虽然排查暂无收获，但专项小组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 迷雾终将散去，那个隐藏在幕后，模仿古代机关作案的凶手，终将被他们找到。而这场跨越古今的较量，也终将在一次次徒劳的追寻中，迎来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