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圆圆向来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母亲明明再三叮嘱她，不要再和张文龙提起彩礼的事，可下午一回到学校，她还是忍不住发了一连串的信息向男友吐槽。
“你妈是不是故意的？她到底什么意思？糊弄鬼呢？”
等了许久不见回复，她又发了一条:“你们家是不是觉得我怀孕了就好拿捏了？”
手机依然静悄悄的。王圆圆忍不住拨通了张文龙的电话，可连续两次都提示正在通话中。她气恼地把手机扔进抽屉，深吸几口气，却依然压不住心头的火气。最近她的情绪总是这样，说来就来，完全不受控制。
接下来的两节晚自习是临时调换的，王圆圆站在讲台上，只觉得浑身乏力。不知是心情使然，还是怀孕后的正常反应！下完课，她趴在办公桌上一动也不想动。
其实她的第一条信息发出去时，张文龙就看到了。她打电话过去时，他正在和母亲通电话。
“妈，不是说好的事吗？您怎么又变卦了？”
“怎么了？她妈不是也没说什么吗？是不是圆圆又跟你说什么了？别理她，晾她几天就好了，哪来那么多事！”
“妈——您让我怎么说您才好？”
“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结婚要花钱，办酒席要花钱，将来生孩子办满月酒又要花钱，哪一样不要钱？”
“办酒席不是还能收份子钱吗？哪需要花那么多！”
“份子钱我以后还要还礼呢！哪一样不是钱！”
“妈，您把我转给您的那两万块钱还给我吧！我手里没钱了。当初您说彩礼不够，我才给您的，想着反正都是要给圆圆的，左手倒右手的事。”
“你哪来的两万块钱？我已经给圆圆了，想要你找她要！再说你从小到大花了多少钱？真是个没良心的，还没结婚就想着和媳妇一起坑你妈？我生你干什么？还不如小时候就把你……”
“好了好了，我挂了！”
张文龙无奈地挂断电话，感觉在母亲面前，自己永远有理说不清。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王圆圆，但又不能不回。思前想后，他写道:“宝贝，你受的委屈我都知道。相信我，以后我会好好干，我们的日子不会差的。”
信息发出去半天，王圆圆那边却杳无音信。张文龙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想打电话过去哄哄她，却发现无人接听。他颓然地坐在工位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同事刘明辉起身倒茶时，看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打趣:“张工，你这可不像要结婚的人啊？跟女朋友吵架了？昨天不是听你说今天要去下聘礼吗？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张文龙苦笑着摇头:“这夹板气可真不好受。刘哥，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刘明辉了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快下班了，出去喝一杯。”
因为都是外地人，他们偶尔会聚在一起撸串喝酒。不过自从张文龙谈恋爱后，晚上要陪女朋友打电话，这样的聚会就少了很多。
晚上九点，王圆圆回到宿舍才想起被自己冷落在抽屉里的手机。她赶紧拿出来查看，看到张文龙的回复后，不满地撅起嘴:“什么人啊？就会画大饼！明明是你妈的错，凭什么要我受委屈？”
再看信息发送时间，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前的事了。王圆圆顿时没了回复的兴致。
躺在床上，她有意无意地翻看着手机。已经九点多了，张文龙居然一个电话都没打来，一条信息也没再发。
王圆圆反复看着自己之前发的两条信息，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说话太冲了？是不是太斤斤计较了？想着想着，委屈的泪水不自觉地滑落。她后悔没有听母亲的话，手轻轻抚上小腹，一种悔不当初的感觉涌上心头。
临睡前，王圆圆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不主动联系，她也绝不低头。她不是非他不可！
而此时，张文龙正和刘明辉在烧烤摊上推杯换盏。啤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他觉得所有问题归根结底都是钱闹的。
“刘哥，你和嫂子感情好吗？也没见你请假回家，天天不在一起，不想她吗？”
刘明辉被张文龙的话逗乐了:“这就是还没结婚的人才会问的问题。等你们结婚多年就明白了。”
“想什么想？请假要扣工资，来回要路费。等你有孩子就知道了，那简直就是吞金兽。奶粉要钱，尿不湿要钱，将来上辅导班更要钱。用我老婆的话说，我回不回去都行，只要按时把钱打回去就行。”
“那多没意思啊！人又不是机器。”张文龙又干了一杯。
“要什么有意思？生活就是活着，活着就要干活。你还年轻，过几年就懂了。”
“哎，真不想长大。想想还是上学的时候最美好。”
“可不是嘛！之前听你说，你对象是你高中同学？你们挺厉害啊，谈这么多年还这么黏糊。”刘明辉调侃道。
张文龙笑了笑:“没有，我们去年十月份才开始谈，到现在才半年多。之前没谈，大学也不在一个城市。”
“怎么上学的时候不谈啊？那时候多好啊，人家不都说没谈过恋爱的大学是不完整的大学吗？”刘明辉好奇地问。
“她妈妈管得严，高中禁止谈恋爱，大学也禁止。我是有贼心没贼胆。”张文龙苦笑着想，要是大学时就在一起，现在孩子是不是都会打酱油了？不过转念一想，就算真有了孩子，以他们当时的处境，恐怕也不会要。总的来说，他们还算理性，在某些事情上分得清轻重。
“那你大学一直没谈，一直在等她？够长情的啊！”刘明辉笑着说。
“也谈过……”张文龙斟酌着用词，“不过心里一直有她，后来就分了。再后来知道她回来了，还是单身，才鼓起勇气联系的她。”
这些话他从未对王圆圆说过，怕她介意。他们在一起时，她是第一次，而他不是。他怕她在意，更怕她因此离开他。这么多年，她始终在他心里，从未离开。
夜风渐凉，烧烤摊的烟火气在夜色中袅袅升起。张文龙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忽然特别想念王圆圆那双带着笑意又偶尔倔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