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陆柒柒就起了床，揣着母亲烙的馒头，往镇上的砖厂走。砖厂在镇东头，离村子有三里地，路上的泥土是湿的，踩上去沾脚，裤脚都湿了。快到砖厂时，就看见漫天的煤灰 —— 是黑色的，像细小的灰尘，飘在空气里，吸一口都觉得呛人，落在衣服上，瞬间就脏了。
砖厂的门口围着不少找活的人，都是村里的壮劳力，手里拿着铁锹或锄头，脸上带着焦急。陆柒柒挤进去，看见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应该是砖厂老板，他的脸上沾着煤灰，只有牙齿是白的，手里拿着个账本，正在登记名字。
“老板，我想找活干，搬砖、和泥都行。” 陆柒柒走到老板面前，声音有点小，煤灰飘进她的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老板抬头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你个姑娘家，能干得了搬砖的活？搬砖可是力气活，一天要搬几百块砖，你吃得消吗？”
陆柒柒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砖坯 —— 砖坯是湿冷的，硬邦邦的，表面还沾着点泥土，像医院的瓷砖墙。她突然想起前世在医院，护士让她擦瓷砖墙，瓷砖是白色的，擦完后亮得能照见人，她擦了一下午，胳膊都酸了。她摸了摸砖坯，指尖沾着湿泥：“我能行，我擦过瓷砖，比这个还累……”
老板愣了愣，随即笑了：“你这孩子，还挺有意思。不过今天人满了，你明天再来吧，明天肯定有活。”
陆柒柒有点失望，刚要说话，老板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摸出个馒头 —— 是白面的，比她揣的馒头白，还热乎着：“这个你拿着，早上没吃饭吧？垫垫肚子，明天早点来。”
陆柒柒接过馒头，指尖触到馒头的温度，突然想起精神病院的早餐 —— 也是这样的白面馒头，王姨总把自己的馒头分一半给她，说 “柒柒正在长身体，多吃点”。她把馒头掰成两半，对着空气递过去一半：“小芳，给你吃，这个比医院的馒头甜……”
老板奇怪地看着她：“你跟谁说话呢？”
“小芳，我的朋友。” 陆柒柒把另一半馒头塞进嘴里，嚼得很用力，“她也想吃馒头，我分她一半…… 上次我分她饼干，她还谢我了……”
老板愣了愣，没再多问，只是说：“明天早上六点来，别迟到了，迟到就没活了。”
陆柒柒点了点头，拿着那半块馒头，往回走。路上的煤灰还在飘，落在她的头发上，像撒了层黑粉。她时不时把那半块馒头往空气里递一下，嘴里念叨：“小芳，慢点吃，别噎着…… 我明天就能挣钱了，给你买饼干吃……”
走到村头时，遇见李婶拎着菜篮回来，李婶看见她脸上的煤灰，赶紧说：“柒柒，你咋去砖厂了？那地方脏得很，你看你脸上全是灰。”
陆柒柒摸了摸脸，指尖沾着黑煤灰：“不脏，像医院的墨汁，护士用墨汁写字，也是黑色的…… 小芳还玩过墨汁，把手指弄得黑黑的……”
李婶叹了口气，拉着她去河边洗脸：“咱洗干净，别让你娘担心。对了，你家宅基地手续办得咋样了？”
陆柒柒蹲在河边，看着水里的倒影 —— 脸上的煤灰被水冲掉，露出白净的脸，像医院的白床单。她突然笑了，对着水里的倒影说：“小芳，你看，我干净了……”
李婶站在旁边，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有点发酸，却没再多说，只是帮她拧干毛巾，让她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