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这屋子简陋得很，土墙斑驳，桌椅陈旧，角落里堆着些农具，一看就是凡人居住的地方。
空气中几乎感受不到灵气，只有些微稀薄的天地元气，连最低阶的引气诀都难以运转。
“凡人界吗……”宋玉苦笑。
他本是太玄宗内门弟子，修为已至筑基中期，寻常魔道根本不放在眼里，谁知这次竟栽在一群杂碎手里，还弄丢了储物袋——
里面装着他的法器、丹药，还有师尊给的几枚高阶符箓。
如今他一身修为十不存一，连件像样的疗伤药都没有。
不过当他的目光转向脚上穿着的靴子，心中也逐渐安定下来。
床头的木桌上放着两个红薯、三个鸡蛋，带着泥土的腥气和草木的清香。
宋玉看着这些凡俗食物，眉头微蹙。
他早已辟谷，许久不曾沾过五谷杂粮，可眼下灵力耗竭，伤口又在隐隐作痛，腹中竟传来一阵久违的饥饿感。
他拿起一个红薯，入手温凉，表皮还沾着点泥土。犹豫片刻，他还是剥了皮，小口啃了起来。
红薯的甘甜在舌尖化开，带着股朴素的暖意，竟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许。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宋玉盘膝坐好，闭上眼运转太玄宗的基础心法。
微弱的元气一点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像涓涓细流汇入干涸的河道，虽然缓慢，却带着股生机。
他能感觉到，那些原本狰狞的伤口在元气的滋养下，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愈合着，结痂处泛起淡淡的粉色。
虽然这点进展在从前看来微不足道，可在这灵气匮乏的凡人界，已是难得。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宋玉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等他伤好了，总能找到回宗门的路。
只是不知救他的那对父女是什么人，若再见，少不了要好好报答一番。
可惜现在他也身无长物，就算是想报答对方，估计都有些艰难。
夜色渐深，旧屋的油灯根本就没有点上。
只有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床榻上那个挺拔的身影上，勾勒出几分清冷出尘的轮廓。
而远在镇上的陈小满，还不知道自己救下的竟是位修仙者，更不知道这场相遇，将会彻底改变她的人生。
第二天陈小满在医馆看了几个诊之后，还是有些不放心老家的男人。
想着对方今日应该也已经醒来，还是再去看上一回？
如果没有事的话，让那人赶紧离开，毕竟陈小满是真的不想招惹什么大人物。
以往她看小说的时候，倒是看过不少种田文的女主，随便在山里头一捡就捡到了一个大人物。
有的大人物是报恩，有的大人物完全就是报仇啊。
隔了两日，陈大壮终是不放心，拉着陈小满又回了趟老家。
牛车刚到院门口，就见旧院的木门虚掩着，里头传来几声轻响。
陈大壮心里一紧，攥着镰刀推门而入，却见院子里的凳上坐着个人。
正是那日救下的男人。
对方依然穿着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却掩不住那挺直的脊背。
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竟透出几分温润的玉色，再不是初见时那副血污淋漓的模样。
他正垂眸看着掌心，听见动静便抬了头，目光清凌凌的，像含着层碎冰。
“爹。”小满轻轻拽了拽陈大壮的衣角。陈大壮却把她往身后一护，握着镰刀的手紧了紧，沉声道：“你……”
话未说完，那男人已站起身。
他动作不算快，却带着种说不出的韵律，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无形的节拍上。
走到父女俩面前时，他微微颔首，声音清冽如泉：“在下宋玉，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这一礼行得端正，既不谄媚，也不倨傲，倒让陈大壮准备好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陈小满从爹身后探出头，见他胸口的绷带已经被扯掉了。伤口竟然没有继续渗血，便知他恢复得不错。
只是这人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像是在打量什么稀罕物一般。
目光落在她脸上时，还带着几分探究。
宋玉确实在探究。
方才他运功调息时，就察觉到院门外有一丝灵气波动——虽微弱，却带着股鲜活的生气。
待看清来人是个小丫头，他心中猛地一震。
这女娃身上竟萦绕着层淡淡的灵气光晕，虽稀薄，却纯净得惊人，应该是灵根好，哪怕没有修炼功法，也自行吸收着灵气！
可惜没有好的功法，一直没有引气入体，倒是白白耽误了
至于是什么灵根他就不得而知了，但对方既然身具灵根，那就是可以走上修仙之路。
在这灵气贫瘠的凡人界，竟藏着这样的璞玉。
宋玉心头微动，先前还想着等到灵力恢复用金银报恩，此刻却改了主意。
刚好这段时间宗门也在到处招收弟子，他这出门碰见一个，也算是给专门做点贡献了。
陈大壮见他半天不说话，只盯着自家闺女看，心里的警惕又提了起来：
“你伤好得差不多了，若是没别的事……”言下之意，是该送客了。
宋玉回过神，唇角勾起抹浅淡的笑意：“救命之恩，岂敢怠慢。”
他看向陈小满，目光亮了几分，“小姑娘年纪轻轻，医术倒是精湛。那日若非你的药，在下怕是撑不过去。”
陈小满眨了眨眼：“举手之劳。”
“并非举手之劳。”
宋玉摇头，语气郑重起来，“为报此恩，我倒有个提议。”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小满好奇的脸上，一字一句道：“小丫头，你身具仙缘。可愿跟我离开……”
“你说什么？！”
陈大壮猛地打断他，脸涨得通红，“我们好心救你，你竟敢拐我闺女？！”
他把陈小满往身后拽得更紧，镰刀“哐当”一声拄在地上，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两人都下意识的，忽略了对方前面那一句话。
陈小满也惊得瞪圆了眼。她原以为这人会说些感谢的话，或是留下些银钱，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话。
什么叫他身具仙缘还跟他离开？他要带自己去哪儿？
这人看着挺好看的，怎么？该不会是个疯子吧？
宋玉见父女俩反应激烈，才觉出自己话说得唐突了。
“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陈大壮怒喝，“我闺女好端端的，凭什么跟你走？你这人看着像个正经人，心思倒不正！”
他说着就要上前推人，却被陈小满拉住了。
毕竟在陈大壮说了这些话之后，对方的眼神明显变了，而周围的空气也在一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看来是刚才他爹话冒犯了对方。
陈小满看着宋玉，眉头微蹙：“先生莫怪，我爹也是着急，不过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虽惊，却没爹那般愤怒。这人眼神清正，不像是歹人，只是这话太过匪夷所思。
宋玉原本被一个凡人如此挑衅，心中的确有所不快。
但是念及对方救过他的性命，并且这是凡人界不好出手伤人。
不过眼前的小丫头倒是有几分胆色。在他的威压之下还能没有任何惧怕之色。
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心中暗道果然是块好料子，临事不乱。
他正想细说，却见陈大壮已红了眼，一副要拼命的模样，心中也是感慨果然是一介凡人，只道：
“是在下失言了。二位莫怪，我只是想报答恩情罢了。”
院子里一时静了下来，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陈大壮死死盯着宋玉，像只护崽的老兽；陈小满却在琢磨他那句“身具仙缘。”难道这世间真有仙人？
心里隐隐觉得，这人怕是来头不小。
而宋玉望着眼前这对戒备的父女，忽然觉得这凡俗间的因果，倒比修仙界的厮杀麻烦多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恩，不是那么好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