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之眼”崩灭的余波渐渐平息,西皇山外天空澄澈如洗,唯有秘境本身散发出的煌煌神威,如同永不熄灭的烽火,向整个西域宣告着正统的归来。
陈霄立于山巅,缓缓平复着体内翻腾的气血与几乎枯竭的神魂。方才那一道蕴含规则之力的“敕令”,几乎抽空了他的一切。但回报也是巨大的,他感觉自身与这片西方大地的联系更加紧密,“西山规则权限”如同烙印般深刻于心,运用起来愈发如臂使指。
金曜站在他身旁,赤金眼眸中充满了激动与后怕,方才那直面“遗忘”本源的恐怖,若非陈霄以敕令破之,后果不堪设想。他更加坚定了守护此地、传承正统的信念。
然而,就在两人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之时,脚下的西皇山秘境,却突然传来了不同寻常的震动!
起初只是微颤,但很快,这震动就变得剧烈起来!并非外敌入侵那种带有攻击性的震荡,而是源自秘境本身结构的一种……不稳!
“怎么回事?”金曜脸色一变,他身为秘境守护者,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这片天地正在发生某种根本性的变化,“秘境本源……好像在……衰退?”
陈霄也立刻感知到了异常。他神识与秘境相连,能“看到”那原本如同江河般奔腾不息的先天金灵之气,此刻竟如同退潮般,向着秘境最核心处倒灌而去!支撑秘境存在的古老阵法与规则脉络,光芒正在急速黯淡,一些边缘地带的玉山甚至开始出现裂纹,灵性飞速流失!
就仿佛,维持这片秘境存在的某个最关键的核心支柱,被突然抽走了!
“是‘遗忘’本体的反击?”金曜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可能,那等存在,即便投影被灭,或许也留下了更阴毒的后手。
陈霄凝神感知,却摇了摇头,眉头紧锁:“不,并非外力侵蚀。这感觉……更像是秘境本身失去了‘目标’或者说……‘意义’?”
他回想起之前秘境本源意志的苏醒与馈赠。那意志充满了愤怒与被亵渎的痛苦,其核心诉求是驱逐污秽,重现光辉。如今,拜火宗覆灭,血瞳君及其本体意念被驱逐、击溃,污秽尽除,秘境也的确重现了神圣景象。
可然后呢?
支撑这方秘境亘古长存的,除了其本身的物质根基,更重要的,是其所承载的神性,是它与某位至高存在的联系!金神蓐收,司秋掌刑,但其上,是否还有更古老的秩序制定者?
“蓐收真名唤醒,涤荡了污秽,但似乎……也耗尽了这秘境积攒了无数年的‘本源神性’?”陈霄心中升起一个惊人的猜测,“这片秘境,或许本就是上古神战时,金神蓐收力量显化的重要节点,甚至是其神域的一部分。它存在的深层意义,与蓐收的状态息息相关。如今蓐收真名被我们强行唤醒显圣,击退强敌,这份‘使命’似乎完成了,而秘境本身……失去了继续以这种独立‘神圣空间’形态存在的根本动力!”
这就好比一个被赋予了特殊任务的强大法器,任务完成后,能量耗尽,本身也开始解体。
“前辈!看那边!”金曜突然指向秘境核心方向,声音带着惊骇。
陈霄循声望去,只见秘境最中央,那片原本最为辉煌、宫殿隐现的区域,此刻竟在缓缓下沉!白玉般的宫阙开始崩塌,黄金铸就的廊柱断裂,无尽的先天金灵之气如同百川归海,被吸入那下沉区域中心一个突然出现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之中!
秘境,正在从核心开始崩溃!照这个速度,用不了一时三刻,整个西皇山秘境都将彻底塌陷,重归天地,或许只会留下外面那片神陨之墟!
“必须阻止它!或者……找到让它稳定下来的方法!”金曜焦急万分,他刚成为守护者,怎能眼睁睁看着祖地崩塌?
陈霄大脑飞速运转,识海中无字天书光芒急闪,无数关于秘境、神域、天地规则的记载流淌而过。同时,他全力催动“西山规则权限”,感知着秘境崩溃的每一个细节,寻找着那一线生机。
他的神识顺着那倒灌的金灵之气,艰难地探向核心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在那里,他感受到了一片极致的虚无与混乱,那是规则崩坏的表象。然而,在这片虚无的最深处,就在秘境存在的最后根基即将彻底瓦解的刹那——
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无比古老、无比尊贵的金色光点,在黑暗漩涡的核心一闪而逝!
那光点的气息,浩大堂皇,凌驾于秋杀之金之上,带着一种统御诸天、制定秩序的无上威严!它与蓐收的金戈之气同源,却更加本源,更加宏大!
就在这光点出现的瞬间,陈霄识海中的无字天书如同受到了最强烈的刺激,《西山经》乃至《海经》、《荒经》的篇章疯狂自动翻页,最终,停留在了一幅模糊却无比神圣的画卷之前——那是一位身披日月星辰、乘坐龙驾、面容模糊却威仪盖世的帝皇形象!其下方,有两个古拙的大字隐约浮现:
帝俊!
天帝帝俊!
《山海经》中记载的至高神只之一,生于虚无,掌控法则,是许多上古正神(包括蓐收、羲和等)的源头与主宰!
“帝俊……是了!蓐收乃是西方金神,受命于天!这西皇山秘境存在的终极意义,不仅是蓐收的神域节点,更是祭祀、沟通天帝帝俊的古老祭坛之一!”陈霄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瞬间明悟!
拜火宗的亵渎,切断了秘境与帝俊的联系;而蓐收真名的唤醒,虽然涤荡了污秽,却未能重新建立这最根本的“天梯”!秘境失去了至高的“锚点”,故而开始崩塌!
那一点在崩溃核心闪现的尊贵金光,就是帝俊之力在此地残留的最后印记!也是稳住秘境,甚至使其升华的关键!
“金曜!全力感应那崩溃中心!不要抵抗,试着去共鸣,去呼唤那比金神更加古老、更加崇高的存在意志!”陈霄立刻大喝,同时将自己感知到的那点帝俊印记的气息,通过规则权限与神识连接,共享给金曜。
金曜虽不明所以,但对陈霄有着绝对的信任。他立刻摒弃所有杂念,将觉醒的赤金血脉之力与守护者的权限催发到极致,不再试图阻止崩溃,而是如同一个虔诚的祭品,将自己的心神、血脉、乃至与秘境共存亡的意志,毫无保留地投向那黑暗漩涡的核心,投向那一点微弱的帝俊印记!
陈霄也同时行动,他以自身管理员权限为引,以刚刚领悟的规则敕令之道,并非命令,而是以一种极其庄重、谦卑的祈请姿态,将自身的存在、将西皇山光复的事实、将金神正统归来的信息,以及一份对重建天地秩序的渴望,化作一道无形的意念,裹挟着金曜的血脉共鸣,一起送向那帝俊印记!
他们在进行一次豪赌!赌这上古天帝并未完全遗忘此地,赌这点残留的印记还能回应正统的呼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秘境崩塌的速度似乎减缓了一丝,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然后,在陈霄和金曜几乎要绝望的注视下,那一点微弱的帝俊印记,轻轻……闪烁了一下。
仿佛沉睡了万古的眼眸,睁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其质感的光,如同初开鸿蒙的第一缕光线,自黑暗漩涡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光很淡,很轻。
但它所过之处,崩塌的宫阙停止了瓦解,断裂的玉柱定格在半空,倒灌的金灵之气变得温顺。
崩溃,停止了。
并非恢复原状,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稳固。仿佛这片天地,终于重新找到了它存在于这广袤世界中的坐标。
同时,一股远比秘境本源更加浩瀚、更加古老、也更加淡漠的意志,如同扫描般掠过陈霄和金曜。在陈霄身上,那股“校正规则”的管理员特质似乎引起了这意志一丝微不可察的注意;而在金曜身上,那纯正的蓐收血脉与守护誓言,则得到了无声的认可。
随即,那股至高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那一点帝俊印记也再次隐没。
但秘境,稳住了。
它不再是那个独立而封闭的神圣空间,其边界开始与外界的神陨之墟缓慢融合,更多的天地规则涌入,使其从“秘境”向着“圣地”转化,成为了西山地域一个更加自然、却也更加神圣的组成部分。
陈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他看着虽然残破却稳固下来的秘境核心,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思索。
帝俊……
天帝的线索,终于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