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陆九玄从后窗翻出，脚刚落地，左肩就传来一阵拉扯般的闷痛。那黑纹已经爬到耳根下方，像一条细线顺着血脉往上钻。他靠在我身上，呼吸断断续续，却还伸手想探我的领口。
“别碰。”我偏头躲开。
他没坚持，只是低声道：“你不能去。”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藏经阁的门半夜会锁死，里面布了三重符咒阵，三十年前有个长老擅闯，出来时只剩半口气。可我现在连喘气都带着火，妖瞳在皮下滚烫，像是随时要破肤而出。
我没答话，把他慢慢放倒在柴堆旁。他手指抓着我的袖子，力气不大，但没松。
“你要真去了……”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记住，别碰红绳缠的书。”
我一怔：“你怎么知道？”
他闭上眼，再没说话。
月升到中天的时候，我从药堂后巷绕到了藏经阁外。夜风贴着墙根走，吹得檐下铜铃轻轻晃。我蹲在阴影里，摸出那把青铜钥匙——司徒墨给的，冰凉，齿痕古怪，不像书院常用的制式。
我盯着那扇门看了很久。
然后起身，把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一声，门开了条缝。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不是风吹的那种凉，是像井底深处冒出来的寒意，带着陈年纸张和某种说不清的腥味。我屏住呼吸，侧身挤进去。
里面比想象中暗。没有灯，也没有烛台，只有梁上悬着几片符纸，泛着极淡的青光，随空气微微起伏，像在呼吸。四周全是书架，高不见顶，层层叠叠排开，每层都压着厚厚的卷册。我数了数，第三排东侧——就是这儿。
我一步步走过去，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可越是靠近，越觉得不对劲。那些符纸的光，开始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我停下，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草药灰糊了一层，血却不断往外冒。我咬牙，撕下一块衣摆重新包扎，动作稍重，血珠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一声。
头顶符纸猛地一抖。
我立刻静止。
几息之后，光才缓缓平复。
我松了口气，继续往前。终于走到第三排东侧，一眼就看到了那本书。
通体漆黑，无字，三道红绳捆着，绳结打得极密，像是封印用的。我蹲下身，盯着它看了片刻，伸手去拿。
指尖刚触到书脊，司徒墨的声音忽然在脑中响起：“别碰红绳缠的书。”
我顿住。
可我已经没有选择。肩上的黑纹越来越烫，妖瞳已经开始发胀，再拖下去，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控制意识。我咬牙，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银针——这是我在药堂顺的，专用来挑毒刺，够细，够稳。
我用针尖勾住第一道红绳的结，一点点挑开。
绳子落下时，书页突然震了一下。
我心头一紧，迅速将书抱起，塞进怀里。布料贴着皮肤，那书竟有些温热，像活物的体温。
我转身就走。
可就在踏出一步的瞬间，怀里的书突然发烫。我闷哼一声，差点跪下。那热度不是表面的灼烧，而是直接往骨头里钻，顺着手臂一路烧上来。我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出声。
下一刻，书页自动翻开。
一道赤红色的光从夹缝中炸出，直冲掌心。我本能地抬手去挡，整只左手瞬间被火舌卷住。布条烧焦，皮肉发出“滋”的一声，焦臭味弥漫开来。
我往后跌坐在地，缩回手一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边缘发黑，像是被烙铁烫过。可奇怪的是，血还在流，却没有滴到地上——每一滴刚渗出，就被书页吸了进去。
我强忍剧痛，用右手死死按住书脊，想把它合上。可它纹丝不动，反而一页页自动翻动，速度快得看不清字迹。
就在那火光最盛的一瞬，我眼角余光扫到夹层鼓起一块。
我顾不得多想，用指甲狠狠抠进去。纸页破裂，一张薄片被我扯了出来。
是一枚青铜令牌。
我把它攥进掌心，烫得几乎握不住。可就在触到它的那一刻，火势突然弱了。书页缓缓合拢，赤光退去，只剩下我左手还在冒烟。
我喘着气，把令牌塞进袖中，重新抱起书，踉跄站起。
门外没有动静，符纸也恢复了平静。
我一步步挪向门口，每走一步，左肩的黑纹就跳一下。快了，只要再撑几步……
就在我手搭上门框的刹那，头顶瓦片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风，也不是野猫。
是尾巴扫过屋脊的声音。
我僵住。
下一秒，一个身影轻巧落地，挡在我面前。
司徒墨。
他穿着月白色的常服，袖口空荡荡的，脸上带着那种惯有的笑，可眼神冷得像霜。他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在我胸口——那里，禁书正贴着心口放着。
“找到了？”他声音很轻，像在问一件寻常事。
我没动，也没退。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滴进眼睛，有点疼。
“嗯。”我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拿到了。”
他低笑一声，手指顺着禁书边缘滑过，停在封面上。“疼吗？”
我没答。
他也不等我答，忽然俯身，靠近我耳边，温热的呼吸擦过耳廓：“偷东西，要付出代价哦。”
我猛地抬眼看他。
他嘴角扬起，九条虚影缓缓从身后展开，压住屋顶的月光。他的手从我胸口移开，转而捏住我手腕，力道不重，却让我无法挣脱。
“你说，”他盯着我，笑意未减，“这次，你想拿什么来换命？”
我的手指在袖中收紧，令牌边缘割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