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稍歇，天空依旧阴沉。林枫站在那家名为“诚信回收”的二手手机店门口，略微停顿，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玻璃门。
店内灯光昏暗，柜台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二手手机，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店员正低头玩着手机。
“老板，收手机。”林枫将兜里那部屏幕碎裂、边角掉漆的旧手机放在柜台上。
店员头也没抬，接过手机随意按了几下：“这成色……三百，最多三百五。”
林枫没有争辩。若是平时，他或许会试着讲价，但现在，时间比这几十块的差价更重要。他点了点头：“三百五，现金。”
店员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了他一下，似乎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很快，三张一百元和一张五十元的纸币递到了林枫手中。
握着这最后的、用通讯工具换来的三百五十元，加上身上原有的四百多块，林枫此刻的全部身家，是不到八百元现金，以及一枚贴身存放、可能价值百万的古钱。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聚宝斋。”他对司机说道，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与身上湿透狼狈装扮不符的镇定。
聚宝斋，东海市古玩圈里名气颇响的老字号。林枫过去只在财经杂志和本地新闻上见过它的名字，知道那里以信誉着称，主营高端古董文玩，是真正藏家和富豪流连之地。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快、也最有可能将手中这枚“靖康通宝”变现的地方。
出租车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穿行，窗外的霓虹灯在水洼中投下破碎的光影。林枫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看似在休息，脑海中却在飞速盘算。他反复回忆着【价值之眼】显示的信息——“靖康通宝折二钱”，“存世极少”，“字口清晰，包浆自然”。这些关键词，就是他待会儿谈判的底气。
车子在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老街停下。聚宝斋的门面并不张扬，黑底金字的匾额，两扇厚重的红木门虚掩着，透出一种沉淀岁月的静谧。
林枫推门而入，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店内温暖干燥，与外面的湿冷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旧纸张的味道。博古架上陈列着各类瓷器、玉器、书画，灯光柔和，将每一件物品都映照得颇具韵味。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头发花白的老者正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个瓷瓶。听到铃响，他抬起头，扶了扶老花镜，目光落在浑身湿透、衣着普通的林枫身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小伙子，有事？”老者的声音温和，带着长者特有的从容。
林枫走到柜台前，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从上衣内袋里取出那枚用软布简单包裹的“靖康通宝”，轻轻放在铺着绒布的柜台上。
“老师傅，麻烦您给看看这个。”他的语气不卑不亢。
老者放下手中的瓷瓶，目光落在那一小团软布上。他慢条斯理地戴上另一只白手套，这才伸手，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那枚钱币，凑到台灯下，拿起放大镜，仔细端详起来。
初时，他的表情是惯常的审慎，甚至带着几分职业性的挑剔。这钱币品相实在不算好，锈蚀严重，若非眼前这年轻人眼神过于镇定，他或许会以为是哪个不懂行的拿了件破烂来碰运气。
但随着放大镜缓缓移动，老者的眉头渐渐蹙起，呼吸似乎也放缓了些。他看得极其仔细，钱币的形制、锈色的层次、字口的深浅、磨损的痕迹……一点细节都不放过。
店内一时间只剩下窗外隐约的车流声和老者偶尔调整放大镜位置的细微声响。
过了足有五六分钟，老者才缓缓放下放大镜，抬起头，看向林枫，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讶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和探究的复杂情绪。
“小伙子，”老者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比刚才凝重了许多，“这枚‘靖康通宝折二’，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林枫心中一凛，知道对方已经看出了门道。他面色不变，平静地回答：“家里传下来的老物件，最近急用钱。”
老者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中找出破绽，但林枫的目光坦然。老者不再追问来历，转而说道：“‘靖康’钱，铸期短，存世稀。你这枚，虽是传世品，锈重了些，但……”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字口还算清晰，包浆也老到，是开门的东西。”
他话锋一转，带着考较的意味：“小伙子，你既然拿来，想必也知道它的价值。依你看，它值多少？”
林枫迎上老者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他没有直接报价，而是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稳定：“北宋钦宗靖康年间所铸，因其时金兵南下，铸币时间极短，故‘靖康钱’素来稀少。此钱为折二型，轮廓规整，锈色入骨，虽品相不算顶级，但确是真品无疑。至于价值……”
他略微停顿，看到了老者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异，才继续说道：“市场虽有波动，但以此品的稀有度和状态，应有其价。”
他没有说出【价值之眼】给出的具体数字，但展现出的专业知识和笃定态度，已然让老者彻底收起了最初的轻视。
老者沉默了片刻，再次拿起那枚钱币，摩挲了一下，仿佛在感受其上的岁月痕迹。最终，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将钱币轻轻放回绒布上，看向林枫，神色郑重。
“小伙子，”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锐利，“八十万，现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