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咎掌心的先天灵火刚刚沉入经脉，左臂疤痕还残留着温热。他站在溪边，目光扫过对岸那株黑树，蓑衣人影已不见踪迹，只有钓线落下的水纹还在轻轻荡开。
他抬起手，气运之眼开启。视野中，整条溪流底部浮现出丝丝缕缕的血光，如蛛网般密布于水底石缝之间。那些血丝并非静止，而是缓缓流动，朝着某个方向汇聚，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别动。”他低声说，声音不大，却让身后的慕清歌立刻停下脚步。
她没有说话，剑体微震，悬停在他侧后方半尺处，随时准备出手。
陈无咎盯着水面，血光深处有三团浓黑如墨的印记沉在河床之下，每一团都连着一道细不可察的黑线，延伸向密林深处。这不是自然形成的煞气，是人为布置的傀儡命印。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示警，水面猛然炸裂。
三道黑影破水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铁鳞覆盖的躯体泛着冷光，利爪前伸，獠牙外露，直扑陈无咎咽喉、心口与后背，封死所有退路。
风声带着腥臭扑面而来。
陈无咎不退反进，左脚踏前一步，掌心赤金火焰腾起。他抬手划过眉心，金火离体成线，化作三道细芒，精准射向水中那三团黑气所在的位置。
“嗤——”
一声轻响，仿佛热刀切过凝脂。
三头毒蛟傀儡在空中猛地一僵，动作停滞了一瞬。它们额心的黑印正在崩解，如同被火烧断的绳索，瞬间断裂。
下一刻，三头傀儡齐齐调转方向，原本扑杀陈无咎的势头不变，却将目标转向了密林深处。
那里，一道银袍身影疾退而出，双剑交叉格挡，剑刃与蛟爪撞击爆出火星。其中一头失控的傀儡狠狠撞上树干，将碗口粗的树木拦腰撞断。
宇文绝站定身形，墨色锦袍猎猎翻飞，眉间朱砂剑痕微微发亮。他看了一眼被斩成两截的傀儡残骸，又看向陈无咎掌心跃动的金火，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陈公子好手段。”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耳中，“竟能识破幽冥殿的控傀命印，还能用金火反向灼断……真是让我意外。”
陈无咎收回金火，火焰缩回掌心，只留下一层淡淡的暖意。他看着宇文绝，语气平静：“你也在操控它们？”
宇文绝不答，只是轻轻抚过剑脊，目光始终锁定那团金火。“这火，不是你能驾驭的东西。”他说，“交出来，我可以当刚才的事没发生。”
慕清歌的剑尖缓缓抬起，指向宇文绝心口。“他的东西，”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从不由别人决定归属。”
宇文绝终于正眼看她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讥讽。“一把破剑，也敢在我面前放肆？”话音未落，他右手剑猛然挥出，一道半月形剑气撕裂空气，直取慕清歌手柄位置。
剑气临身刹那，慕清歌剑体一闪，竟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已在陈无咎身前，剑刃横挡，硬接这一击。
“铛！”
金属碰撞声刺耳响起，剑身震颤，却没有断裂。反倒是宇文绝眼中掠过一丝讶异——这把剑竟能承受他的剑气而不碎。
陈无咎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左手握拳，掌心再次燃起一点金火。这一次，火焰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股压迫感，在他指间跳跃。
他知道宇文绝不会轻易动手。对方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夺火。
而他也清楚，现在还不是正面冲突的时候。
两人对峙片刻，空气中杀意弥漫。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人正快速接近。
宇文绝眼神一冷，忽然收剑后退。他看了陈无咎最后一眼，声音低沉：“你以为反控几具傀儡就很了不起？真正的杀局，从来不在明处。”
他转身跃入林隙，身影迅速消失在树影之间，只留下一句话随风飘散：“这火，我一定会拿走。”
陈无咎没有追。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金火，火焰跳动的节奏和他心跳一致。刚才那一击，他已经察觉到宇文绝体内有一股极阴寒的气息在游走，每次出剑，那气息就会沿着经脉窜动一分，像是在压制什么。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三具毒蛟傀儡的命印虽然被毁，可它们体内残留的控制符纹并未完全消散。他能感觉到，那些符纹还在缓慢重组，就像某种程序在等待重启。
他蹲下身，伸手探入溪水。
指尖刚触到水面，一股细微的震动顺着水流传来。他闭眼，气运之眼再次开启，顺着那股震动追溯而去。
血光顺着溪底蔓延，最终指向下游一处被藤蔓遮蔽的岩洞入口。洞口边缘，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半个残缺的鬼脸，周围环绕着九个点。
这是幽冥殿的标记。不是普通弟子能用的，是护法级以上才有的信标。
他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水珠。
“他们早就在这里布好了局。”他说，“不只是这几具傀儡，还有更多等着激活。”
慕清歌剑身微动，发出一声轻鸣。
“我们不能停下。”陈无咎望着岩洞方向，“他们想让我们往深处走，那就去。”
他迈步向前，脚步踩在湿滑的石头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金火在他掌心静静燃烧，映亮了前方幽暗的林地。
藤蔓后方，岩洞深处，一滴黑色的液体从石壁渗出，缓慢滴落。
它没有落在地上。
在距离地面三寸时，突然停住，然后逆流向上，沿着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爬回石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