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出言制止，然而……
他以神识扫过天书，见陆压现身并献上钉头七箭书，顿时眉头微蹙道：“草人邪术？如此阴毒之法，实乃左道之术！”
“……”
元始一时无言以对。
他不确定这师徒二人是刻意针对还是无意配合——先是赵公明阴阳怪气，紧接着又借钉头七箭书挑事。
实际上，看到钉头七箭书时，他便心知不妙。
元始向来以正道自居，将通天所传斥为旁门左道，可赵公明下山后，他们反倒需借助更邪异的妖术取胜。
若那些人物应允……
简直是自打耳光！
“草人邪术？我截教绝不屑用此等下作手段。”
惧留孙忍不住反驳道：“道友此言有误。”
元始瞥了他一眼，未作声。
他倒要看看。
这位人物能说出什么话来。
眼下局面已无法更糟，元始内心早已漠然。
截教众人亦紧盯着他。
静候其下文。
广成子暗自叹息，师弟未将他的劝告听进去……
罢了，寻死之人救不得。
殿内一片沉寂。
惧留孙环顾四周，察觉氛围有异，但想到师尊正注视着自己，又硬着头皮道：“道术何来高下之分？你们可用旁门左道，我们为克敌制胜自然也可用之。”
“妙哉！”
赵公明率先抚掌称好。
他满面欢欣庆贺之色，令惧留孙神色困惑不解。
为何对方不反驳？
转头看向同门师兄弟，皆面无表情、目光沉静，他隐约感到不安……
自己似乎，
触犯了忌讳？
“师弟所言极是，旁门之术人人可用。
但这等咒杀生灵的邪法绝非旁门左道，而是阴损毒辣的妖邪之术！”
金灵圣母肃然道。
“休得妄言，怎算邪术？你们可设下落魂阵咒杀姜子牙，我们便不能以此术对付赵公明？天下岂有此理。”
惧留孙冷然讥讽。
众人纷纷摇头，惧留孙思绪飞转。
他原本没想太多，只是刚翻阅天书时看到赵公明冷嘲热讽，通天教主又出言讥刺，便急着替师尊辩驳，一时未及深思。
此刻细想，才发觉其中破绽——世间怎会有如此轻易的法术？仅凭一面之缘、躬身一拜便能咒杀大罗金仙？纵使存在这般邪术，代价也必然惨重。
他们施展此术时，已然落入圈套。
师兄素来不认同我所传之道，只因我门道法威能浩大，易造杀孽，恐致截教倾覆。
这固然有善意规劝之意，却也显露出你我理念之别，可对？通天语气平淡。
元始天尊默然颔首。
道术愈强，罪业愈重。
截教门徒鱼龙混杂，若让不修德行之人掌握此等秘法，后果不堪设想。
此为其善意本心。
至于恶意...自然是对这类旁门左道的厌恶。
惧留孙额角沁出冷汗。
原来如此！自己误以为师尊是厌恶左道之术才被通天言论所辱，却不知师尊真正震怒之处，在于他们不该动用此术。
此术来历，师兄可知？
面对通天的肃然质问，元始眉头微蹙：原先不知，现观其运行之理，可推衍出来历。
此乃妖族之术。
广成子与众师弟相顾骇然。
他们虽觉此术诡异，却未料竟出自妖族之手。
妖族相助阐教？所图为何？
莫非是女娲娘娘授意？玉鼎真人发问。
他虽已证得大罗道果，却未能将九转玄功练至圆满，最终选择以元神九转突破，创出独属于自己的九转元功。
通天投来赞许目光：甚好。
知进退，明得失，师兄没看错你。
玉鼎执礼称谢：原欲效仿叶青师弟将玄功练至大成，奈何始终难破桎梏。
后悟得天道有缺之理，方证此道。
通天微微颔首，伸手幻化出诸多 ** ，元始示意众人落座。
论道便在无声中展开。
通天目光悠远：“此子虽属妖族，此行却非为妖族谋利。
若真为妖族，何须动用此等术法？老夫虽不谙此道，但旁门之术倒也略知一二......”
“但凡咒法，必承其弊，愈是精妙玄奇，反噬愈烈。”
元始接过话锋。
“落魂阵需阵幡相辅，仪轨繁复。
然此术仅需一面之缘，扎草人、护箭书、守道台，便能诛灭大罗金仙。”
“师叔是说，此术代价非比寻常？”
“或许......是气运。”
通天直言不讳。
广成子闻言倒吸凉气。
气运二字！
当年截教何以倾颓？
正因气数已尽，又无至宝 ** ，加之门下孽障丛生，终致道统湮灭。
而气运，恰是其中最关键的枷锁。
若此术真以气运为祭......
更可怖的是，表面陆压施术，实则耗损的却是阐教根基。
广成子额角沁出冷汗。
照此推算，一旦术败，反噬更甚。
难怪陆压再三强调绝不可失箭书——若被截教夺回，此消彼长......
“好个歹毒的妖物！”
文殊不由凛然。
无论成败，折损的都是阐教气运。
陆压既全了助周天命，女娲处自有封赏，或许......
不止女娲！
量劫之后，佛门当兴。
佛门！
“那斩仙飞刀......师兄可识得这葫芦根脚？”
“昔年不周山的先天葫芦藤，被帝俊太一借混沌钟强夺。
不想内藏这等杀器。”
元始嘴角微扬。
此宝现世，妖皇底牌昭然若揭。
斩仙飞刀！
当年未现巫妖战场，只因对祖巫无效。
通天暗舒一口气——若彼时帝俊祭出此宝......
他那徒儿叶青恐遭不测。
殿中众人豁然明朗：
斩仙飞刀、帝俊太一、妖族因果，皆在此局。
提起《西游记》，有个神秘角色一直引人猜测——他或许是金乌的后裔……
乌巢禅师。
原来 ** 在此！
广成子神情凝固，暗自感到庆幸。
好在天书中除掉了赵公明……
“好毒的计策，一次算计两教。”
元始天尊闭目不语。
他已预见未来——陆压必将全身而退。
然而，
阐教元气大损，截教痛失亲传，劫火肆虐。
三教内乱已成定局。
这一手，彻底引发无法挽回的大劫。
陆压的目的，已然达成。
通天教主笑道：“天书终究只是天书，现实中陆压再难得逞，我们反倒该感谢天书，这才是真正的机缘。”
“多谢师叔指点！”
玉虚宫众人闻言恍然，先前顶撞通天的惧留孙却冷汗涔涔，想起师兄的告诫——
莫要玩弄心机！
他曾不屑一顾，认为广成子多管闲事，如今才知自己才是可笑之人。
更可怕的是，
后果或许……
远超想象。
惧留孙惊恐四顾，正对上太乙真人讥讽的目光，顿时怒火中烧——
旁人嘲笑也罢，
你太乙有何资格？
他暗自愤恨。
然而，
片刻之后——
“惧留孙，你虽有修为，却心术不正，此地已容不得你，回山思过去吧。”
元始天尊语气淡漠。
“什么？师尊， ** ……”
惧留孙如坠冰窟。
此时被逐，无异于宣判前程尽毁。
他战栗伏地，哀声恳求：“师尊恕罪！ ** 知错了！”
“机会给过太多次了。”
元始天尊抬手收回捆仙绳，袖袍一挥，惧留孙瞬间消失无踪。
恰在此时，老子与叶青一行人赶到。
叶青隐约猜到缘由，
玄都却不明所以，
疑惑道：“师尊，方才似乎有位师兄离开了？”
“不必多问，入座吧。”
老子神色淡然，无意多言。
虽心境超然，但对惧留孙所为，终究难生好感。
元始的心思难以揣测，无论是天书记载还是现实中，都显出几分疏离之意。
先前的种种言行，更是失礼而荒唐。
通天毕竟是三清之一。
身为晚辈 ** ，怎敢这般狡辩？
此乃第一错处。
不明就里，缺乏洞察，只观皮毛而不解本质，看似聪慧实则愚钝，这是第二错处。
如此人物，留之无益。
惧留孙离去后，众人一时沉默，不知如何开口。
若说惋惜……似乎也谈不上。
早在金鳌岛之时，元始嘉奖黄龙时已显露态度，只是未出言训斥惧留孙，之后在玉虚宫又有一次。
此番已是第三次。
规矩不可再三违背。
况且惧留孙始终执迷不悟。
诸位继续，不必在意这点小事。
既然提到天书，不妨先讨论一番，稍后再论道也不迟。
元始淡然揭过此事。
让惧留孙回山，不过是体面说辞。
实则是将其逐出门墙，所谓玉虚十二仙名号亦成空谈。
相较之下，太乙被禁足已算幸运——至少未被除名，而惧留孙结局更为凄凉。
这也难怪。
元始向来不喜心思深沉之辈。
从天书中看到自己过往所为尚觉不妥，惧留孙却仍曲意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