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林家老宅侧楼三楼,书房的台灯还亮着暖黄的光。苏少清靠在真皮座椅里,指尖划过平板电脑上的加密文件,南美军火库的季度盘点报告刚确认签字,欧洲分公司的税务稽查结果又跳了出来。她揉了揉眉心,屏幕蓝光映在脸上,衬得眼下的淡青更明显些——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三天只睡了三个小时。
桌角的手机忽然震动,是邹阳发来的星耀娱乐晨会纪要。她扫了眼“江弈纪录片孤儿院拍摄进度”那一栏,指尖在屏幕上敲了行回复:“上午十点让法务部把肖像权补充协议发我邮箱,下午三点提醒林溪团队去录音棚试音。”发送完毕,她退出工作界面,点开通讯录里“邹阳”的名字,按下通话键。
“喂,苏董。”邹阳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背景里隐约有咖啡机运作的声响。
“星耀今天的事你盯着,”苏少清的声音比平日低哑些,却依旧条理清晰,“我不去公司了。有解决不了的找李薇,她办公室抽屉里有欧洲分公司的备用公章,密码是她双胞胎孩子的生日。”
邹阳瞬间清醒:“明白。您是要补觉?需不需要让张妈给您留早餐?”
“不用,让她正常准备家里的就行。”苏少清挂了电话,目光落在桌角的相框上。照片里是五年前她刚出国时拍的,十五岁的少女穿着校服,站在纽约大学门口,身后跟着个扎马尾的姑娘,正是刚被调到星耀担任秘书的李薇。那时李薇才二十三岁,抱着一摞文件站在风里,眼里的认真劲儿和现在给龙凤胎换尿布时一模一样。
她记得第一次在苏氏集团见到李薇,是十三岁那年。苏皖带她去总部熟悉业务,会议室里正在讨论年度预算,实习生李薇抱着水杯站在角落,却在财务总监说错一个数据时,轻声提醒“第三季度广告投放费用多算了三百万,原始凭证在档案室b区第三排”。后来才知道,这个总把“细节里藏着底气”挂在嘴边的姑娘,能把三年前的报销单编号倒背如流。
十五岁那年她正式接手星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李薇从苏氏调过来。当时苏皖还笑着问:“就不怕你爸说你挖苏氏的墙角?”她只回了句“星耀要做行业标杆,得有个能镇住场子的管家”。如今五年过去,李薇不仅把星耀的行政体系打理得滴水不漏,还在去年生了对龙凤胎,儿子像她一样严谨,女儿却随了丈夫,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上次去李薇家送满月礼,那小姑娘抓着她的手指不放,奶声奶气地喊“漂亮姐姐”,倒让她难得愣了神。
关掉台灯时,窗外的香樟树影正落在地毯上,像幅晕开的水墨画。苏少清起身时,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她随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羊绒披肩,脚步放轻地走出书房。走廊尽头的客房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是爷爷奶奶早睡了。楼下客厅的落地钟敲了两下,整栋老宅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像踩在时光的棉絮上,软乎乎的。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再睁眼时,窗帘缝隙里已经透进天光。苏少清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上午八点半,比平时多睡了整整四个小时。她起身拉开窗帘,晨雾刚散,庭院里的香樟树落了满地碎金似的阳光,张妈正在给花坛里的月季浇水,竹制水壶洒出的水珠在光里闪着亮。
换好衣服下楼时,餐厅已经飘来粥香。红木长桌旁,林爷爷正拿着老花镜看报纸,林奶奶在给苏皖盛燕窝粥,林震南手里捏着个蟹黄包,嘴里还在跟林宴礼念叨“苏氏地产那块地的容积率再降0.2,绿化面积就能多划出两个篮球场”。听见脚步声,几人同时抬头,苏皖先笑了:“醒了?张妈熬了你爱吃的艇仔粥,加了瑶柱和花生。”
苏少清走到桌边坐下,张妈已经把粥碗端到她面前,青瓷碗里浮着薄脆和葱花,香气钻进鼻腔时,她忽然想起在纽约留学的日子。那时李薇刚怀孕,隔着十四个小时的时差,总在她熬夜赶论文时发来视频,镜头里是炖得软糯的燕窝粥,说“孕妇吃的,你也得补补”。她舀了勺粥送进嘴里,绵密的口感漫开时,林震南忽然放下包子:“南美那边的事处理完了?今早看新闻,说哥伦比亚有个军火库爆炸了,没咱们的事吧?”
“不是咱们的,”苏少清喝了口粥,语气平淡,“是墨西哥那边的小帮派火并,我让南美堂主加派了巡逻队,咱们的仓库离得远。”她说着,目光落在林宴礼手腕上——大哥还戴着三年前她在伦敦买的那块百达翡丽,表盘边缘已经有了细微的划痕。
她忽然想起什么,放下粥碗起身:“等我一下。”转身快步上了楼,再下来时,手里多了个深蓝色丝绒盒子。走到林宴礼身边时,她把盒子往桌上一放,金属搭扣“咔嗒”一声弹开,里面躺着块银灰色腕表,表盘是暗纹星芒设计,表背刻着行极小的字:“守夜人”。
“哥,给你的。”苏少清推了推盒子,“前阵子去北府市参加拍卖会,结束后在‘时计堂’看到的,新款限量版,全亚洲就三块。”
林宴礼愣了下,拿起腕表时,指腹摸到表背的刻字,忽然笑了。他记得这牌子——去年苏少清在巴黎时装周,就戴过同系列的女款,当时被时尚杂志拍了去,标题写着“星耀总裁的腕表比她的眼神更冷”。他摩挲着表盘:“你上次去北府市,不是说拍卖会只拍了幅傅抱石的山水?”
“顺道逛的。”苏少清坐回椅子上,又舀了勺粥,“爸的那块上周回帝都时已经给他了,妈也有块女表,粉贝母表盘的,跟她的玉镯很配。”
这话让林震南立刻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那块黑檀木表带的腕表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还是少清有心,知道我不喜欢太花哨的,这表低调,适合开董事会戴。”苏皖也笑着晃了晃手腕,粉贝母在光下折射出虹彩:“我前天戴去参加慈善晚宴,王太太还问我在哪买的,我说限量版,她脸都绿了。”
林奶奶凑过来看林宴礼的新表,忽然拍了下手:“对了,叙白下个月休假,这块给他留的表,要不要我让张妈给缝个丝绒袋装上?他在部队糙得很,别磕坏了。”
提到二哥林叙白,苏少清嘴角弯了弯。那块给军人的表,她特意让品牌方做了加固处理,表壳用的是防弹玻璃材质,表带是钛合金的,就算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也不怕磨损。“不用,”她说,“等他回来我亲自给他,顺便问问他,上次托他查的边境走私案有眉目没。”
林爷爷放下报纸,慢悠悠地说:“叙白那孩子,跟你爸年轻时候一个样,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上次视频说在戈壁滩练射击,晒得跟黑炭似的,还说要给你寄块戈壁玉。”他看向苏少清,眼神软下来,“你也是,别总把自己绷那么紧。星耀让李薇多分担点,她现在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做事比以前更稳当,你十五岁能把她从苏氏挖过来,现在就该信她能撑起星耀。”
苏少清没说话,低头喝粥时,听见林宴礼在跟林震南说:“下午我去星耀一趟,跟李薇聊聊执行总裁的交接流程,让她先熟悉下海外市场的报表。”她抬眼时,正对上大哥看过来的目光,林宴礼朝她眨了眨眼,眼底的笑意藏着“放心交给我”的默契。
这时张妈端着刚蒸好的虾饺走进来,看见桌上的腕表,笑着说:“这表真好看,跟苏董上次给双胞胎带的卡通表不是一个路子。”李薇的龙凤胎八岁生日时,苏少清送了对定制款儿童表,表盘是星耀旗下动画Ip的主角,据说两个孩子现在睡觉都戴着。
“小孩子戴卡通的合适,”苏皖接过话,“李薇昨天还发朋友圈,说儿子戴着表跟同学炫耀‘这是我老板送的’,被老师罚站了。”她看向苏少清,“说起来,你十五岁刚创星耀时,李薇就抱着刚满月的孩子来加班,把婴儿床放你办公室角落,你开会她哄娃,两不误。”
苏少清想起那时候的事,忽然笑了。十五岁的她刚从纽约回来,带着一脑子的娱乐产业规划,却连员工考勤表都看不懂。是李薇拿着文件夹,一页页跟她讲“艺人行程表要精确到分钟”“演唱会门票分成得扣掉3%的税点”,孩子哭了就抱着哄两句,奶水洒在文件上,就赶紧用纸巾擦了继续说。那时候的星耀还在写字楼的角落租着两间办公室,现在已经在cbd盖起了三十层的总部大楼,李薇的办公桌也从她对面,搬到了副总监办公室——再过三个月,就要坐到执行总裁的位置上了。
“等叙白回来,咱们全家去趟温泉山庄,”林震南忽然提议,把蟹黄包塞进嘴里,“张妈说那里的泉水能治失眠,正好让少清好好歇两天。”
林爷爷立刻点头:“我看行,顺便把李薇一家也带上,让两个孩子跟叙白学学打拳,别总捧着平板电脑。”
苏少清舀粥的动作顿了顿,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碗里,碎成一片暖金。她看着桌旁的家人——爷爷在跟奶奶讨论温泉山庄的麻将室够不够大,爸爸在跟大哥说要给温泉别墅加个恒温泳池,妈妈在翻手机里存的李薇双胞胎照片,嘴角的笑意漫到眼底。
忽然觉得,那些压在肩上的责任,那些深夜里处理不完的文件,好像都在这粥香里慢慢软了下来。就像那块给大哥的腕表,表背刻着“守夜人”,可此刻她才明白,所谓守夜,从来不是一个人熬到天亮,而是总有人在你转身时,已经把晨光替你接了过来。
林宴礼这时已经把腕表戴在了手上,银灰色表带衬得他手腕线条更利落。他抬腕看了眼时间,朝苏少清笑:“刚好九点,不耽误我去星耀给李薇送升职通知书。”
苏少清看着他起身时,袖口露出的腕表在光里闪了下,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大哥偷偷塞给她黑卡时说的话:“缺钱了跟哥说,你闯你的星耀,天塌下来有哥顶着。”如今她能把价值千万的腕表递给他,能放心把星耀交给李薇,大抵就是因为,这家里的每个人,都在替她托着一片天。
桌角的花瓶里,插着今早刚剪的月季,粉白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张妈又端来一笼虾饺,蒸汽漫上来,模糊了窗外的香樟树影,却让这满室的烟火气,更清晰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