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的夏天,贵州遵义异常闷热,蝉鸣撕扯着空气,仿佛要把天空扯开一道口子。考古队队长李德海站在海龙屯遗址前,抬头望着乌云压顶的山峦,心头莫名一阵悸动。他是土生土长的贵州人,听老一辈讲过太多关于杨应龙和明朝平播之战的传说,如今带队发掘这片土地,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感。
“李队,气象局发来预警,今晚有强雷雨,咱们要不要提前收工?”年轻的队员小王一边整理着探方里的工具,一边问道。
李德海摇了摇头,“你们先下山吧,我再待会儿。这场雨等了好久了。”
队员们陆续离开,只有李德海留在山上。他没告诉任何人,昨夜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他的祖先跪在杨应龙面前,发誓世代守护土司的秘密。李德海的家族确有一块祖传的铁牌,上面刻着古怪的符文,如今这铁牌就贴在他的胸口,冰凉如尸骨。
第一道闪电劈开天际时,李德海正站在飞虎关的残垣前。雷声滚滚,仿佛千军万马从天边奔腾而来。雨点大如铜钱,砸在青石上啪啪作响,很快就连成一片雨幕,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闪电再次照亮山峦,李德海看见悬崖上浮现出诡异的光影——原本坚实的岩壁上,竟显现出一道从未见过的石阶,蜿蜒向上,隐入云雾之中。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揉了揉眼睛,但那光影越发清晰。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空气中开始飘散着一股混合着硝烟和血腥的气味,雷声中似乎夹杂着刀剑相交和士兵的喊杀声。李德海胸前的铁牌突然变得灼热,烫得他几乎叫出声来。
他掏出对讲机,想联系山下的队员,却只听到一片刺耳的杂音,间或有凄厉的惨叫和马蹄声。一道特别明亮的闪电划过,李德海猛然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一个身着明代士兵装束、满身是血的人影,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李德海吓得连连后退,脚下一滑,摔在泥泞中。等他再抬头,那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是幻觉,是雷雨天的幻觉。”他试图安慰自己,但胸口铁牌的灼热感和空气中越来越浓的血腥味都在提醒他,这不是寻常的雷雨夜。
又一道闪电,这次他清楚地看到了更多人影在雨中晃动——明军士兵围攻穿着土司军队服饰的将士,刀光剑影,血花四溅。一幕幕场景如同电影投影在雨幕中,却又如此真实,他甚至能看见那些“人影”脸上的狰狞和恐惧。
李德海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的话:“德海啊,咱们李家欠杨土司一条命,总有一天,你要还这个人情。”
难道这一切都与那个古老的誓约有关?
雨越下越大,悬崖上的石阶在雷电中越发清晰。李德海鬼使神差地朝着那条神秘通道走去。每靠近一步,胸前的铁牌就热一分,耳边的喊杀声就响一分。
当他终于站在石阶前,发现这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入口处刻着与铁牌上相似的符文。通道深处传来低沉的呜咽,像是有人在哭泣,又像是风声穿过岩缝。
“轰隆——”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开,李德海眼前一黑,恍惚间仿佛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通道尽头,头戴土司冠冕,手持长刀,正是传说中的杨应龙。
“李氏后人,你终于来了。”那身影开口,声音不像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李德海双腿发软,却强撑着没有跪下,“你……你是杨应龙?”
身影缓缓点头,“四百年了,我等的就是今夜。雷雨交加,天地之气贯通,才能暂时打开阴阳界限,让你看见当年的真相。”
话音刚落,李德海眼前景象骤变——他不再站在雨中,而是置身于一座熊熊燃烧的城堡中。明军攻破城门,四处烧杀抢掠,杨应龙带着残部退守内城。李德海看见自己的祖先——一个年轻的士兵,被杨应龙从死人堆里救出,为报救命之恩,发誓守护土司的秘密。
“看见了吗?”杨应龙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的先祖发誓,李家世代守护我的宝藏,直到合适的时机,用它来造福这片土地上的百姓。”
景象再次变换,李德海又回到了雷雨中的海龙屯。他浑身湿透,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现在?”他朝着通道尽头的黑影喊道。
“因为时间不多了,”杨应龙的声音带着紧迫感,“有人要抢夺宝藏,用它为非作歹。你必须在我完全消失前找到它,履行你家族的誓言。”
一道闪电劈在附近的山头,震耳欲聋的雷声中,李德海看见几个黑影正从山下迅速接近——那不是他的队员,而是几个陌生面孔,手中拿着金属探测器和其他盗墓工具。
“他们来了,”杨应龙的声音变得微弱,“快做决定,李氏后人,是履行誓约,还是让四百年的等待付诸东流?”
李德海胸口铁牌烫得如同烙铁,脑海中闪过祖父临终前的嘱托、自己从小听到大的家族传说、以及这片土地上百姓的苦难。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踏上了那条悬浮在悬崖上的神秘通道。
就在他进入通道的瞬间,雷声戛然而止,雨势骤然减小,通道入口处的符文发出微弱的光芒。那些追来的黑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发出愤怒的吼叫。
通道内出奇地干燥,与外面的瓢泼大雨形成鲜明对比。墙壁上闪烁着幽蓝的磷光,照亮了前路。李德海一步步向前,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一个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放着一个古老的木箱,箱子上刻着与铁牌相同的符文。箱子旁,杨应龙的身影几乎透明。
“钥匙,”他微弱地说,“用你的铁牌打开它。”
李德海颤抖着取下胸前的铁牌,贴在箱子中央的凹槽上。伴随着一声轻响,箱盖缓缓打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卷卷古籍和几张发黄的地契。
“知识,和土地,”杨应龙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这才是真正的宝藏。用它们帮助活着的人...履行你的...”
话未说完,他的身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与此同时,通道开始剧烈摇晃,石块从顶部坠落。
李德海抱起木箱,拼命向外跑去。就在他冲出通道的瞬间,整条石阶如同海市蜃楼般消失在悬崖上,仿佛从未存在过。
黎明破晓,雨后的海龙屯笼罩在薄雾中。山下赶来的队员找到昏迷在悬崖边的李德海,他紧紧抱着一个古老的木箱,任凭旁人如何用力也无法掰开他的手指。
“李队!你没事吧?”小王扶起他,担心地问。
李德海缓缓睁开眼,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他脸上。他低头看着怀中的木箱,里面装着的不是金银,却是比金银更珍贵的东西——杨氏土司数百年来积累的医药典籍、农耕技术和土地所有权证明。
“我明白了,”他轻声自语,“这就是我应该守护的宝藏。”
后来的日子里,李德海辞去了考古队的工作,专心致力于用木箱中的知识帮助当地百姓发展农业和医药。没人知道那个雷雨夜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是偶尔在雷雨交加的夜晚,有人看见他站在海龙屯的悬崖边,像是在聆听什么古老的回声。
而那块铁牌,在一次山火中神秘消失,仿佛完成了它的使命,回归到了它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