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行事向来雷厉风行,既已决定,便不再耽搁。
云丝语也只回住处简单取了个随身包袱,动作倒是利落。
两人又绕道慕府,慕青快速收拾了些必备的行李和银两,又将一幅地图塞入怀中,随即不再停留,乘坐着云丝语的马车便匆匆出了京城。
马车轱辘碾过官道,将京城的喧嚣逐渐抛在身后。
慕青一刻也闲不下来,立刻展开地图,借着车窗透入的光线,手指沿着王有财透露的路线仔细比划,眉头越蹙越紧。
她计算着行程和速度,忍不住烦躁地“啧”了一声。
“这马车速度到底有限。若是我骑马去,日夜兼程,最多两三日便能追上先头部队。如今这般走法,恐怕至少得六七日才能抵达蛇曲山外围。”
她说完,抬头看坐在对面的云丝语,语气放缓了些:“云郎君,你也不必过于忧心。那王有财明日便要押送粮草出发,他自身难保,未必还有心思和能力找你麻烦。
我们往前再行进一段,估计前方不远便有驿站,届时我去租辆马车,你便乘坐原车返回京城,应当无虞。”
她这话既是安抚,也是告知。
她感激云丝语的线索和车马之便,但深入军中之事,实在不宜让一个外人参与过深。
云丝语应道:“一切但凭慕大人安排。”
他表现得十分识趣,这让慕青松了口气。
马车晃晃悠悠,车厢内陷入了一片寂静,只听得见车轮滚动的辘辘声和偶尔传来的马蹄声。
慕青假意研究地图,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的云丝语。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微微侧头望着窗外流逝的景色。
慕青心中不禁暗叹,不愧是名动江南的角儿,这通身的气度确实与常人不同。
他的面容单看只能算是清秀,并无特别惊艳之处,可眼波流转间,媚态浑然天成,却又不过分轻浮,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风流韵致。
难怪能让京城那么多达官贵人趋之若鹜,一掷千金只为捧他的场。
她不由得想到,若是放在从前,以自己那跳脱爱玩的性子,碰上这般妙人,估计早就凑上去与人搭话逗趣了。
可如今……心里被一个顾兰倾塞得满满当当,再看其他男子,总会下意识地在心里与他作比较。
可脑海中翻来覆去,最终清晰烙印下的,唯有顾兰倾那双深邃的眸子。
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昨日的书房。
那人躺在书案上任她为所欲为的模样,那强自压抑的喘息,那纵容又隐忍的眼神……
慕青脸颊微微发烫,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甜蜜的弧度。
她猛地惊觉自己竟在傻笑,生怕被云丝语瞧见,连忙抬起一只手假意支着额角,实则掩住了大半张脸;
又顺势将头转向车窗方向,假装专注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而在慕青转开视线的刹那,云丝语也悄然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偷偷落在了她身上。
当慕青无法看见他表情时,他眼中那惯有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深切依恋与怀念。
他望着她侧过去的背影,嘴唇几不可查地蠕动了几下,似乎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却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那刚刚亮起些许微光的眼眸,迅速黯淡下去。
他缓缓地地垂下了头,盯着自己放在膝上,指节微微蜷起的手,周身笼罩在一层难以化开的落寞之中。
马车又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窗外葱郁的农田逐渐被略显荒凉的丘陵和稀疏的林地取代,人烟愈发稀少。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异变陡生。
“吁——!”车夫发出一声惊恐的吆喝,猛地勒紧了缰绳,马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骤然停住。
慕青反应极快,立刻稳住身形,眼神一变,一手已按上了腰间隐藏的软剑剑柄。
只听车外传来几声粗野的呼喝,以及杂乱的脚步声,显然他们已被多人围住。
“车里的人听着!把值钱的东西都给爷们儿留下,饶你们不死!”
一个粗犷的声音嚣张地喊道,伴随着兵器碰撞的铿锵声。
慕青闻声,眉头立刻紧紧蹙起,心中疑窦顿生。
此地离京城尚不算远,仍是京畿辖制范围。
天子脚下,皇城根边,何时竟出了这等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拦路抢劫的悍匪?
这不合理啊。
京畿地区的治安向来由金吾卫与京兆府共同负责,巡查严密,寻常毛贼绝不敢在此地如此嚣张行事。
这些人的出现,透着古怪。
她话音未落,车帘已被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猛地挑开——
一张带着刀疤、满脸横肉的脸探了进来,淫邪的目光先在慕青脸上转了一圈,又扫过一旁姿容出色的云丝语,嘿嘿笑道:“哟!没想到还是两个细皮嫩肉的!大哥,咱们今天可是捞着了好货色!”
那被称为“大哥”的悍匪头子,是一个身材魁梧、面色凶恶的汉子。
头子提着鬼头刀走上前来,目光贪婪地扫视着车厢内部,粗声道:“少废话!钱财、细软,还有你们两个,都跟老子走一趟!”
慕青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她按在软剑上的手指微微收紧,脑中飞速计算着对方的人数和位置,准备伺机而动。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她敏锐地注意到,围拢过来的这些“土匪”,虽然穿着破烂,但脚下步伐沉稳,
手中的兵器也并非乌合之众所用的杂乱家伙,反而制式统一,隐隐透着行伍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