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来抱着陆瓒离开病房的那一刻，空气里像是短暂地安静了几秒。
陆亦可靠在床头，整个人像是被刚才那乱七八糟的对话折腾得有点虚脱。她是真心不想在医院里面对楼明华那堪比“年度十大未解之谜”的质问攻势。
但没办法，人已经站在她床边了，双手抱胸，一副“你死活都得给我解释清楚”的架势。
果然——
门一关上，楼明华就立刻开问，火力全开：
“不是，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就是东来那个二婚前妻？！”
陆亦可：“……”
楼明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连串的问题涌出来：
“陆瓒是他的？不是看起来也不像啊？你当年来律所的时候不是已经——”
“停。”陆亦可直接翻了个天大的白眼，“老楼，你有完没完？问出这么多问题，你是想写人物传记吗？”
楼明华被她噎了一下，但他作为专业律师、也是职业八卦精，这点攻击根本不算什么。
尤其这种能震碎他三观的事，他要是不问清楚，他这个人都要裂开。
他坐下，叉着腿继续追问，“不是，你之前去香港那几年，到底发生了啥？你当时来我们律所，不是说单身吗？”
陆亦可简直要笑死，“我说自己单身了吗？那时候我们都离了几年了好吗？”
话刚出口，她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下。
——完了，说漏嘴了。
楼明华的律师脑瞬间高速运转，眼睛亮得像发现隐藏剧情的游戏玩家。
“所以你们早离了？”
“你来我们律所那时候就是离婚状态？”
“你还带着孩子？”
陆亦可气得：“老楼你够了啊！我现在是病人，我要休息，你别烦我了！”
楼明华眯眼，语气突然严肃：“你这是隐瞒真实婚姻状况，陆亦可，我可是可以追究你的——”
“那时候早离了，算哪门子隐瞒？！”
话说完的那一刻，陆亦可恨不得把自己嘴缝上。
楼明华“哦——”了一声，那声音里写满了“我知道得太多了”的快意。
“所以——陆瓒，是赵东来的？”
陆亦可捏着手里的糖纸，语气烦躁：“不是。”
“得。”楼明华点头，脸上的“我懂了”三个字仿佛刻在眉骨上，“还喊赵叔叔呢，这该是亲爹嘛。”
“你瞎说什么！”陆亦可急了，声音一下子拔高，“我都说不是了！”
她急到用力一撑床想坐直点，却不小心扯到伤口。
“嘶——”
那一瞬间她疼得整个人蜷了一下。
楼明华立刻闭嘴，不敢再刺激她，赶紧摆出一副“我错了我闭嘴”的表情，上前帮她把被角抻好。
“行行行，不问了不问了，你别急……又不是要审你。”
他又叮嘱了几句，让她好好休息，才识趣地离开病房。
门一带上，病房重新恢复安静。
陆亦可却没能安静下来。
她疼是其次，更让她烦的是——赵东来。
这人怎么每次都能轻轻松松搅乱她的心绪？
说话也不带脑子，张嘴就是“前妻”，好像全世界都得知道他们以前那段不怎么光鲜甚至都称不上“婚姻”的关系。
他从来不看她脸色，从来不考虑她会不会尴尬，会不会难做。
烦死了。
更烦的是小瓒还在他那，估计现在正被忽悠着要组什么“一家三口重聚大计”。
什么一家人？
都离了多少年了！
她越想越气，胸口一滞，连带着伤口都隐隐作痛。
?
没到二十分钟，门又开了。
赵东来抱着陆瓒走进来。
陆瓒一进门，像小炮弹一样冲向陆亦可：
“妈妈妈妈！你以前和赵叔叔是一家人，那以后你们会不会还是一家人啊？”
那声音又期待又紧张。
陆亦可原本还有点疼，这下整个人彻底僵住。
她偏偏现在心情很烦，根本不想讨论这种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不至于太冲：
“什么以前以后的？赵叔叔是赵叔叔，妈妈和你是妈妈和你。这是两回事。”
陆瓒一个“哦”字说得很轻，低下小脑袋，像泄了气的小皮球。
赵东来当然对她这回答不满意。
他走上前，一把把陆瓒抱起来，拍了拍孩子的后背：
“小瓒，只要你愿意，我们还是可以天天在一起玩的。”
陆亦可狠狠瞪过去：
“玩什么玩！再过几天幼儿园就开学了，你马上就要上小学的年纪了，还天天想着玩？”
赵东来捏捏陆瓒那鼓鼓的、写满委屈的小脸蛋，偏偏还要当着陆亦可的面低声说：
“别听你妈的，她生病了，心情不好。”
陆亦可：“……”
他这是明目张胆地甩锅！
她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我心情不好还不是因为你乱说话！”
赵东来装聋，一点不接招，甚至像是被骂习惯了似的，自顾自把带来的粥盒打开，放到她床边的小桌上。
还是清粥。
陆亦可看着那白乎乎、水一样的东西，心情直接更差。
“你别每天跑来跑去的了。”她忍不住怼道，“医院也有粥卖。陆瓒那边我爸妈也照顾得过来。没必要你这么辛苦。我……我不想欠你人情。”
话说出来，她自己都听见了里面那点难掩的别扭。
陆瓒听见妈妈语气不太好，小眉毛皱成一团，小心翼翼地趴在她背上，用手轻轻摸她。
陆亦可勉强扯起一个笑：“妈妈没事。”
赵东来却完全不吃她这一套，连抬眼看她都懒得：
“随你怎么觉得。反正我都做了，人情你也欠着了。你有本事不认就是了。”
“赵东来！！”
陆亦可火气快冲破天花板，直接叫全名。
赵东来终于抬眼，却不是跟她吵，而是给了她一个“别在孩子面前发飙”的眼色。
“要吵，以后吵。小瓒还在呢。”
陆亦可被他噎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闷头喝粥。
喝了两口，低声嘀咕：
“反正早晚我都要回香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