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把手机塞进外套口袋，顺手摸了下包里的资料袋。昨晚写的那份房地产商接触方案已经打印好，连同技术复查报告、用户反馈录音一起装了进去。他没急着走，坐在工位上又翻了一遍笔记，蓝笔写的几条注意事项还在最后一页：别先谈价格，先讲价值；别堆参数，要讲故事；对方问什么，就想三秒再答。
赵阳一大早就发消息说会在活动现场等他。陈砚舟看了眼时间，拎起包出门。
行业交流会设在会展中心三层，人不少。他们展位在靠边角落，前面摆了张小桌，上面放着演示机和一台音响。音响正循环播放一段语音——王阿姨的声音：“今早我说‘我要起床了’，窗帘自己开了。阳光照进来，暖和。”
声音不大，但清晰。有几个路过的人停下听了两秒，又走了。
陈砚舟把资料袋放下，打开设备电源。刚站定，就看见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站在展台前，手里夹着文件夹，听完了整段录音才抬头。
“这是真实用户？”男人问。
“江川市绿园社区的住户。”陈砚舟递上一份精简版产品介绍，“试用一个月，系统自动记录的声音。”
男人接过材料，快速扫了几行，眉头微动。“你们这东西，能稳定运行多久？”
“三千户连续运行三十天，故障率为零。”陈砚舟从包里抽出那份技术复查报告，“专家签字的版本，可以看。”
男人接过文件，翻到签名页，手指在名字上停了一下。“李振国？他肯给你们做评估？”
“我们提前预约了两个月。”陈砚舟说，“测试全程开放，数据可查。”
男人合上文件，语气缓了些：“我是恒景集团的，姓周。战略拓展部。”
“陈砚舟。”他伸手，“我们最近在推社区智慧养老项目，您这边也在做类似的事？”
“我们在规划一个新楼盘。”周总目光重新落回设备上，“主打‘全龄友好’，尤其是老年人居住体验。你们这个语音控制，反应快吗？”
“平均响应零点四八秒。”陈砚舟点开后台看板，“现在在线的七百三十二户，过去二十四小时指令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七点六。”
周总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忽然问：“如果我一次性要两千套，三个月内交付，能做到吗？”
“取决于户型统一程度。”陈砚舟没立刻答应，“如果是标准精装房，我们可以做模块化预装，工期可控。但第一批建议先做样板间，收集反馈。”
“又要收钱？”
“免费。”陈砚舟说，“十套，我们负责安装调试，您拿去给业主试住。三个月后满意度达标，再谈采购。”
周总笑了下：“你还真不怕亏？”
“我们更怕装完没人用。”陈砚舟也笑，“东西好不好，住户说了算。”
这时赵阳提着个文件盒过来，一边打开一边说：“电池测试结果出来了，高功率版续航能撑七十二小时，断电自动切换没问题。”
陈砚舟顺势接话：“这是我们新上的备用方案，适合没有智能家居基础电路的老小区改造。”
周总看了看赵阳，又看看陈砚舟：“你们俩，一个管技术，一个管市场？”
“他是我搭档。”陈砚舟说，“所有数据我们都共享。”
周总点点头，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下周我会安排项目组对接。你们准备三套方案——基础配置、升级版，还有联动系统集成，我要看到具体成本结构。”
陈砚舟接过名片，没马上答应：“我们会做三个版本的成本测算，但最终报价要看您的交付量和维护需求。”
“有谱就行。”周总看了眼手表，“我后面还有场会，先走了。记得，别只写参数，我要知道住户用了之后，是不是真的省心。”
人一走，赵阳就凑过来：“刚才那句‘免费十套’你说得够狠啊。”
“他要是连试都不让试，还谈什么合作。”陈砚舟把名片放进资料袋，“这种大开发商，最怕出事。我们越敢担风险，他们越觉得靠谱。”
“可万一他们拿了方案转头找别人抄呢？”
“那就说明我们没做到独一无二。”陈砚舟打开笔记本，“现在要做的是，让他们意识到，换一家做，不如直接跟我们签。”
赵阳坐下，拿起笔：“那三套方案怎么分？”
“基础版走量，利润薄但门槛低；升级版加传感器，主打安全监测；第三套做全屋联动，配合他们的装修节奏，提前布线。”陈砚舟一条条列出来，“重点是，每一版都要附上真实用户反馈，特别是老人独居场景。”
“要不要把王阿姨那段剪成短视频？”
“不用剪。”陈砚舟说，“现场放原声就行。越原始，越像真的。”
赵阳记完，抬头：“你觉得他真有兴趣？”
“他听完录音点了头。”陈砚舟收起笔，“一般人听完就走，他留下来问问题。这种人不是来看热闹的，是在找答案。”
“什么答案？”
“怎么让房子卖得更快。”陈砚舟合上本子，“现在的购房者不光看面积和地段，还要看住得舒不舒服。我们这个东西，正好踩在点上。”
两人正说着，旁边展位的工作人员开始拆设备。那边是家做智能音箱的公司，宣传语写着“一句话掌控全家”。
赵阳瞥了一眼：“吴振海的人又来了？”
“应该是。”陈砚舟没回头，“他们广告打得响，但没人敢让老人半夜测试救命功能。”
“你就不怕他们哪天也搞个类似的产品？”
“搞得出来，不一定用得好。”陈砚舟说，“我们跑了一个月的真实数据，他们拿什么比？”
赵阳笑了笑：“也是。人家还在教用户背口令，咱们已经让人躺着就能开灯了。”
就在他们交谈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期待着周总的再次出现。
赵阳坐下后，有些坐立不安，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你说这周总到底什么意思啊？刚才听录音的时候那表情，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陈砚舟靠在椅背上，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脑海中回顾着与周总的交流细节：“从他的问题来看，他对我们产品的功能是感兴趣的。不过像他们这种大开发商，肯定不会轻易做决定，得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
“也是，毕竟是要用到楼盘里的东西，万一出点问题，影响可大了。”赵阳点了点头，又皱起眉头，“不过他提的那些要求，咱们能满足吗？特别是那个在不同户型保持一致体验，还有老人长时间没活动的提醒功能，感觉都不简单。”
陈砚舟转过身，拿起桌上的资料，翻到技术复查报告那一页：“这些功能我们在之前的测试中都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就像老人长时间没活动的提醒，我们的日常行为建模已经比较成熟了，只是还需要根据不同的户型和使用场景进一步优化。”
“那不同户型保持一致体验呢？”赵阳追问道。
“这个也不难。”陈砚舟指着户型图，“小户型集中控制，把主要功能集成在一个设备上；大户型分区管理，每个区域设置独立的控制模块，通过统一的语音指令系统进行操作。只要麦克风覆盖到位，语音指令不受面积影响。”
赵阳听了，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万一他们拿了我们的方案，找别人去做怎么办？”
陈砚舟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自信：“这就要看我们方案的优势了。我们的产品不仅有技术优势，更重要的是我们有真实的用户反馈和丰富的测试数据。这些都是别人短时间内无法复制的。而且我们提出的免费试住策略，也能让他们更直观地感受到产品的价值。”
话音刚落，周总又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个平板。
“刚想起来。”他点开一张户型图，“这个项目有六十平米的小户型，也有一百八十平的大平层。你们的系统，能在不同空间保持一致体验吗？”
“可以。”陈砚舟接过平板，放大图纸，“小户型做集中控制，大户型分区管理。语音指令不受面积影响，只要麦克风覆盖到位。”
“那如果我想加个功能——比如老人长时间没活动，系统提醒子女？”
“已有类似机制。”陈砚舟手指在设备上快速点击，调出后台界面，指着屏幕上详细的数据模型和预警记录，“通过日常行为建模，系统会对老人的活动轨迹和时间进行智能分析，异常停留超过两小时会触发预警，支持短信、电话双通道通知，确保子女能第一时间知晓。”
周总凑近屏幕，仔细查看了数据和预警记录，微微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认可。
“你们确实做了点不一样的事。”
他把平板收回包里，语气变了：“下周二上午十点，我让项目经理联系你们。准备好方案，我们当面谈。”
“我们会准时等。”陈砚舟点头。
周总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对了，别用ppt堆数据。我要看的是，住户第一天住进去，会不会觉得这房子懂他。”
说完，人消失在走廊拐角。
赵阳看着空掉的通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低声说：“这要求可不低，不过要是能成，咱们这项目可就真要起飞了。”
“所以他能当开发商。”陈砚舟脸上也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翻开新一页纸，“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相信——这房子值那个价，是因为有人真的能安心睡觉。”
他拿起蓝笔，写下第一行标题：智慧康养社区合作方案框架。
赵阳凑过来：“从哪开始？”
“先列问题。”陈砚舟写，“他们怕什么？怕不好卖，怕出故障，怕住户投诉。我们就针对这三点，给出解决方案。”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外面人流渐少，展位灯光一盏盏熄灭。
陈砚舟低头继续写，手指稳定。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
十一点四十三分。
距离下周二，还有九十六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