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思维的视界 (the Event horizon of the mind)
地点： 银河系中心，永恒堡垒深层，“思维熔炉”实验室 时间： “黄昏会议”结束后 1小时
“躺进去。”
晶体智者指着房间中央那个巨大的、悬浮在强磁场中的液态光球。 光球内部没有任何机械结构，只有无数流动的数据流，像是一个微缩的星系。
“这是什么？” 亚瑟站在光球前，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都要被吸进去了。
【这是上一代文明留下的‘灵魂离心机’。】 晶体智者那透明的身体发出嗡嗡的共鸣声。 【当年，他们就是用这个，将自己的意识从肉体中剥离，上传到戴森云里的。】
【但你的任务不同。】 【你不需要飞升。你需要‘扩容’。】
晶体智者伸出手指，点了一下亚瑟的额头。 【你的人类大脑虽然精妙，但依然是碳基的局限产物。你的‘超忆症’虽然让你记住了所有事，但也让你的大脑变成了一个堆满垃圾的仓库。】 【如果你现在强行注入‘地球模因’……】
“……我会脑死亡。” 亚瑟接过了话茬。 “就像是用一张软盘去存一部高清电影。”
【正确。】 【所以，我们要对你进行‘磁盘碎片整理’。】 【我们要把你大脑里那些无用的、冗余的情感和记忆压缩，腾出能够容纳‘神之疯狂’的量子空间。】
【这个过程会很痛。】 【不是肉体的痛。是自我认知的撕裂。你可能会忘记你是谁。】
“我不会忘。” 亚瑟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铁臂和苏珊。 铁臂想说什么，但被苏珊拉住了。他们知道，这是亚瑟必须走的路。 还有那只黑猫。薛定谔正蹲在光球旁边，尾巴轻轻拍打着地面，仿佛在为他守门。
“开始吧。” 亚瑟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那个液态光球。
嗡———— 光球包裹了他。 重力消失了。 感官消失了。 甚至连时间的概念都模糊了。
亚瑟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点。 一个漂浮在无限数据海洋中的奇点。
【连接建立。】 【正在扫描神经拓扑结构……】 【发现异常数据堆积：海马体过载 900%。】 【执行：突触修剪与重组。】
一把无形的手术刀切入了他的意识。
“啊啊啊啊啊————！！！” 亚瑟在灵魂深处发出了惨叫。 那是比凌迟还要痛苦一万倍的感觉。 他看到自己从小到大的记忆，像胶片一样被拉出来，剪碎，然后重新拼接。
他看到了自己在伦敦街头流浪的日子。 看到了第一次拿起物理书的瞬间。 看到了贝克街那个漏雨的屋顶。 看到了每一个他遇到过的人，每一个他解开过的公式。
【这些是冗余数据。压缩。】 系统的声音冷酷无情。 那些鲜活的记忆被强行压扁，变成了一个个冰冷的代码包。情感被剥离，只剩下纯粹的因果逻辑。
【警告。发现底层逻辑锁。】 【位于记忆扇区：00:00:00（出生时刻）。】 【是否解锁？】
亚瑟的意识在剧痛中猛地清醒了一瞬。 出生时刻？ 但他没有关于出生的记忆。哪怕是超忆症，记忆也是从三岁开始的。
“解锁……让我看看……” 亚瑟在意识中吼道。
咔嚓。 一道封印被打破了。 一段从未见过的记忆，像洪水一样涌了出来。
那是一个白色的实验室。 不是医院。 无数个穿着银色防护服的人正在忙碌。 而在手术台上，躺着的不是婴儿。 是一个成年人。 一个和现在的亚瑟长得一模一样的成年人。 他的大脑被切开了，无数根探针插在里面。
“样本42号，记忆植入完成。” “超忆症模组加载完毕。” “逻辑基准：绝对理性。” “任务目标：成为……容器。”
画面中，一个领头的科学家摘下了口罩。 那张脸……是奥本海默。 不是火星上那个半机械老人，而是年轻时的奥本海默。
“去吧，孩子。” 记忆中的奥本海默看着“亚瑟”，眼神中充满了悲悯和期望。 “带着我们的罪，去寻找救赎。”
轰！！！ 记忆中断。 亚瑟的意识差点崩溃。
“原来……这就是真相。” 亚瑟在虚无中苦笑。 “我不仅是克隆体。” “我是三百年前就被设计好的……特洛伊木马。” “我的‘超忆症’，就是为了今天这个时刻而准备的。”
他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他是为了装载那个病毒而活着的。
【记忆重组完成。】 【大脑利用率提升至：99%。】 【全息思维模型构建完毕。】
光球消散。 亚瑟跌落在地板上。 他全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但他没有晕倒。 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澈，甚至是……空洞。 那种属于人类的迷茫、恐惧、犹豫，似乎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镜面般冷静的神性。
“亚瑟？”苏珊试探着叫了一声，“你还记得我们吗？”
亚瑟转过头。 他的眼镜已经碎了，但他不需要了。 他的大脑现在比任何超级计算机都要精密。
“苏珊·万斯。身高168cm，体重52kg，左肩有旧伤。喜欢喝加两块糖的红茶。” 亚瑟淡淡地报出了一串数据。 “我记得一切。比以前更清晰。”
他站起身，看向晶体智者。
“我准备好了。” 亚瑟伸出手，指了指那个被封印在力场里的地球模因实体（现在是一团还在蠕动的红色数据雾）。
“把它给我。” “我要把它……” 亚瑟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吃下去。”
晶体智者那毫无表情的水晶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战栗。 它感觉到了。 眼前这个人类，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碳基生物了。 他正在变成一个人形黑洞。
【如你所愿。】 【注入程序……启动。】
【第一百二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