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轰鸣声在大殿深处回荡。
那两扇沉重无比的青铜大门缓缓向内敞开。
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味道很难闻。
像是生锈的铁器混杂着埋在地下千年的腐肉。
风清浅下意识抬手掩鼻。
没有预想中的老祖。
也没有什么威严的喝问。
只有脚步声。
整齐划一。
沉重得像是铁锤敲击地面。
哒。
哒。
哒。
一群身穿灰扑扑道袍的人走了出来。
他们低垂着头。
手里提着没有剑鞘的长剑。
剑身锈迹斑斑。
甚至有些还能看到干涸发黑的血槽。
这群人看起来很怪。
太瘦了。
皮包骨头都难以形容他们的状态。
那种感觉。
就像是一层干枯的人皮强行蒙在了一具具骨架上。
领头的一个缓缓抬起头。
没有眼白。
整个眼眶里是一片死寂的灰白。
没有任何活人的生气。
只有纯粹到极致的锋锐之气。
夜君离站在风清浅身侧。
他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眸子罕见地沉了沉。
是剑奴。
风清浅挑眉。
没听说过。
夜君离伸手把玩着手里那串骨珠。
声音很冷。
这是上古邪术。
把活人的神智抹去。
再把身体炼制成容纳剑气的容器。
甚至要把本命飞剑熔进脊椎骨里。
以此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这种人不畏疼痛。
不知疲倦。
除非砍下脑袋或者粉碎脊椎。
否则就是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
风清浅听得直皱眉。
凌霄剑阁这帮人还真是把变态玩出了新花样。
把好好的人练成兵器。
这技术不去开屠宰场真是屈才了。
那几百名剑奴迅速散开。
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
根本不需要语言交流。
也不需要什么指挥。
他们本身就是一个整体。
嗡。
几百把锈剑同时震动。
空气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道灰蒙蒙的剑气光幕凭空升起。
把整个凌霄殿前广场笼罩在内。
杀。
那个领头的剑奴张开嘴。
发出了唯一的一个音节。
声音沙哑刺耳。
那是声带早已干枯撕裂后的摩擦声。
数百道人影同时暴起。
没有什么花哨的剑招。
就是简单的刺、劈、撩。
但几百个人同时做这几个动作。
并且把力量汇聚在一个点上。
那种压迫感甚至超过了刚才的血河。
风清浅身后那些宗门联军慌了。
有人试图祭出法宝抵挡。
咔嚓。
一件上品防御灵器刚刚碰到那灰色的剑气。
直接崩碎成渣。
那个修士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就被紧随其后的剑光绞成了一团血雾。
灵王境。
这几百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全是灵王境。
而且还是那种不要命的死士灵王。
天极宗主那张老脸都在抖。
这怎么打。
蚁多咬死象。
更何况这还是一群拿着刀的蚂蚁。
怕什么。
风清浅往前跨了一步。
她拍了拍手。
清脆的掌声在充满肃杀之气的广场上显得格外突兀。
小的们。
开饭了。
早就按捺不住的几只神兽瞬间暴起。
吼。
赤焰第一个冲了出去。
它最讨厌这种阴森森的气息。
作为火麒麟。
它是这世间一切邪祟的克星。
四蹄踏地。
地面上的青砖瞬间融化成岩浆。
赤焰张口就是一团金色的麒麟真火。
那种温度太高了。
连空间都被烧得扭曲变形。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剑奴根本没躲。
他们依然保持着前冲的姿势。
直到被火焰吞没。
滋滋滋。
那是血肉被瞬间气化的声音。
但恐怖的是。
即便身体已经被烧焦。
即便手里的铁剑已经通红变软。
他们依然把手里的剑递了出去。
这就是没有痛觉的可怕。
只要还能动。
就要咬下一块肉来。
但赤焰也不是吃素的。
它大尾巴一甩。
那是实打实的物理攻击。
啪。
三个烧焦的剑奴直接被抽成了碎块。
掉在地上还在冒烟。
大白那边更是简单粗暴。
白虎主杀伐。
它的爪子就是最锋利的兵器。
那些锈迹斑斑的铁剑砍在它身上。
火星四溅。
却连皮毛都没划破。
大白很生气。
它觉得自己被这些破铜烂铁侮辱了。
它一爪子拍在一个剑奴的脑袋上。
并没有脑浆迸裂的画面。
那个脑袋直接被拍进了胸腔里。
骨骼碎裂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
大白张开血盆大口。
咔嚓一声。
直接把那个剑奴手里的铁剑咬断。
那是真的在嚼铁如泥。
它嫌弃地吐掉嘴里的铁渣子。
太难吃了。
全是腐朽的味道。
但最有杀伤力的。
还得是天上那个。
一声清越的凤鸣响彻云霄。
原本燥热的空气骤然降温。
无数冰蓝色的羽毛从天而降。
每一根羽毛都带着极致的寒气。
那些动作敏捷的剑奴突然慢了下来。
关节处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行动受阻。
对于这种依靠速度和配合的剑阵来说。
是致命的。
只要慢了一线。
那就是破绽。
风清浅抓住了这个机会。
冰凤羽化作的长剑在她手中挽了个剑花。
该我了。
她没有用什么复杂的招式。
只是简单的平推。
但每一步踏出。
脚下的地面就结出一朵冰莲。
寒气顺着地面疯狂蔓延。
那些剑奴的脚被冻住了。
他们疯狂挣扎。
试图用剑气震碎坚冰。
但那不是普通的冰。
那是上古冰凤的本源之力。
咔嚓。
一个剑奴用力过猛。
直接把自己的小腿骨给崩断了。
但他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甚至还想用断腿支撑着继续攻击。
真是可悲。
风清浅叹了口气。
她手腕一抖。
一道半月形的冰蓝色剑气横扫而出。
噗噗噗噗。
那是一连串令人心惊的切割声。
最前排的三十多个剑奴。
动作整齐划一地停止了。
然后。
他们的上半身缓缓滑落。
切口平整光滑。
甚至连血都被冻住了。
没有流出一滴。
这哪里是打架。
这就是单方面的拆解。
风清浅一路往前走。
所过之处。
皆是碎尸。
那些曾经让整个东玄域闻风丧胆的剑奴大阵。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
脆弱得像个笑话。
这时候。
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
二叔。
那是我的二叔啊。
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宗门弟子冲了出来。
他死死盯着地上一个只剩半截身子的剑奴。
那张干枯的脸虽然已经变形。
但他认得那个胎记。
那是在额角的一块红色印记。
那是他失踪了二十年的二叔。
当年说是去凌霄剑阁拜访友。
结果一去不回。
凌霄剑阁给出的说法是遭遇了妖兽袭击。
没想到。
竟然被炼成了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
二叔。
我是虎子啊。
那个年轻人跪在地上。
想要去触碰那具残躯。
然而。
那个只剩半截身子的剑奴猛地睁开了灰白的眼睛。
手里还握着的断剑狠狠刺向年轻人的咽喉。
没有感情。
没有记忆。
只有杀戮本能。
叮。
一只手接住了那把断剑。
夜君离。
他两根手指捏着剑锋。
轻轻一用力。
断剑化作齑粉。
他看着那个还要扑咬的剑奴。
反手一掌拍在对方的天灵盖上。
黑色的魔气灌入。
那是彻底的解脱。
那个剑奴的身体软了下去。
临死前。
那双灰白的眼睛里。
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
那是作为一个人类。
最后的清醒。
畜生。
真的是畜生啊。
那个叫虎子的年轻人抱着尸体嚎啕大哭。
这一幕。
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
原本还在畏惧剑奴凶残的联军。
此时此刻。
只有满腔的悲愤。
那些面无表情的杀戮机器里。
或许就有他们的亲人。
师长。
朋友。
杀。
给他们个痛快。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那是比报仇更沉重的理由。
是为了让他们解脱。
风清浅没有回头。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股冲天的战意。
既然如此。
那就送他们上路。
她把剑尖指向大殿深处。
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切的老东西。
你造的孽。
今天我替你清算。
轰。
三只神兽同时发力。
配合着身后红了眼的人群。
剩下的剑奴防线瞬间崩溃。
残肢断臂满天飞。
再也没有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整齐。
只有支离破碎的毁灭。
风清浅踩着满地的碎冰和尸块。
一步步走到了大殿的正门口。
她抬起腿。
没有任何犹豫。
一脚踹在了那两扇巨大的门板上。
嘭。
高达十丈的青铜门。
轰然倒塌。
烟尘四起。
露出了大殿内部那个空旷而幽深的空间。
以及。
那个坐在最高处。
一身血袍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