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带来的急报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中军帐内刚刚建立的秩序瞬间被紧张与杀气所取代。
巨大的沙盘前,代表莫倾城部的蓝色旗帜,被死死地钉在了一处名为“黑风隘口”的狭长地带,周围插满了密密麻麻的赤色小旗。
那是一处两山夹一沟的险地,易守难攻,但反过来,也极易被围死。
“他妈的,这群魔崽子!”萧破浪一拳砸在沙盘边缘,震得沙土飞扬,“传我将令,全军出击,老子要亲手拧下他们的脑袋!”
“不可。”沈独步手持白玉折扇,轻轻点在沙盘上,神色冷静得可怕,“隘口地形狭窄,我方兵力优势无法展开。且敌人选择此时此地动手,显然是算准了我们的位置。这极可能是围点打援之计,意在将我们这支主力拖入预设的战场。”
与此同时,黑风隘口。
喊杀声、魔物的咆哮声、剑气撕裂空气的锐响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血腥的战场交响。
莫倾城白衣早已被鲜血与污泥染得斑驳,几缕发丝紧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手中的灵剑嗡鸣不止,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道璀璨的剑河,将扑上来的数头嗜血魔蝠斩为碎块。
在她身后,数千名九渊门弟子结成一座巨大的“九曲天河剑阵”,剑光流转,如同一道蜿蜒的银色长河,艰难地抵抗着四面八方数倍于己的魔军的冲击。
魔军阵中,一名身材魁梧、脸上刻着蝎形魔纹的赤骨教堂主正狞笑着指挥。他不断挥动着手中的黑幡,驱使着一波又一波狰狞的魔物,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剑阵最薄弱的环节。
“九渊门的天之骄女,也不过如此!”那堂主高声嘲讽,“等耗尽你们的灵力,本座要将你炼成我这‘万魂幡’的主魂!”
莫倾城眼神冰冷,未发一言。但在这绝境之中,她那属于首席弟子的骄傲与坚韧被彻底激发。她不再仅仅是那个追求极致剑道的天才,更是一位必须守护身后数千同门的统帅。
她猛地一咬舌尖,逼出一口精血喷在剑上,灵剑光芒暴涨。
“结阵,天璇!”她娇叱一声,身先士卒,剑光化作一颗最耀眼的星辰,狠狠凿入魔物最密集之处,“我莫倾城在此立誓,必带诸位师弟师妹,突出重围!”
她的剑,不再只有无匹的锋锐,更多了一份守护的厚重与决绝。原本有些涣散的剑阵,因她的誓言与行动而重新稳固,爆发出惊人的韧性。
联盟大营,指挥部。
沈独步的目光在沙盘上飞速移动,脑中已推演了数十种可能。他果断下令:“萧盟主,烦请你坐镇中军,稳住大营,防止敌人调虎离山。救援之事,交给我。”
他转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铁心棠和苍朔:“铁姑娘,苍朔族长。”
铁心棠扛着巨大的兽骨,咧嘴一笑:“说吧,要俺砸烂谁的脑袋?”
沈独步指向沙盘上隘口后方的一片冰川区域:“苍朔族长,据我所知,这里有一条只有凛风氏才知道的冰川裂隙小道,能否绕到魔军后方?”
苍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头:“可以。雪鬼突击队,可在一炷香内抵达。”
“好!”沈独步手中折扇“啪”地合上,“我命你,铁心棠,率三百碎骨门弟子,协同苍朔族长麾下一千凛风氏‘雪鬼’突击队,立刻由此小道出发,直插敌后。你们的任务有二:斩首、破阵!务必摧毁敌军指挥,并打掉他们用于压制剑阵的法器!”
半炷香后,黑风隘口,魔军后阵。
赤骨教堂主正得意地欣赏着眼前摇摇欲坠的剑阵,准备下令发动总攻。
突然,一股狂暴到极致的气息,如同一颗陨石般从天而降,狠狠砸入他亲卫队最密集的地方。
轰!
大地巨震,数十名魔修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恐怖的冲击波震成了血雾。烟尘散去,铁心棠扛着那根巨大的兽骨,如同一尊从远古走出的女武神,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目光死死锁定了指挥台上的堂主。
“找到你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上千名身披白色伪装斗篷的凛风氏战士,如同雪地中的幽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混乱的后阵各处。
他们行动迅捷,配合默契,手中冰冷的骨刃精准地划过一个个负责维持阵法的魔修的咽喉,并用特制的冰矛,将那几根插在地上、不断散发着血光的“血祭图腾”一一贯穿、冻结。
后方大乱,指挥瞬间失灵。
正在正面苦苦支撑的莫倾城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包围圈的压力骤然一松!
“就是现在!九曲归一,化龙!”
她将全身残存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剑阵核心,娇叱声响彻山谷。数千名弟子的剑光瞬间汇聚,化作一条长达百丈、鳞甲毕现的璀璨剑龙。剑龙发出一声震天咆哮,以一往无前的决死之势,狠狠撞向了前方已然出现混乱的包围圈。
撕拉——
仿佛布匹被撕裂的声音,坚固的包围圈,被硬生生从正面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黄昏时分,当残阳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在冰原上时,莫倾城率领的征北军,带着满身的征尘、血迹与荣耀,终于成功抵达了联盟大营。
大营门口,陆冥早已静候在此。
当莫倾城翻身下马,与陆冥四目相对时,时间仿佛有了一瞬间的停滞。他们二人,一个是九渊门的昔日之耻,一个是天之骄女;一个堕入魔功,在血与火中挣扎求存,一个身负正统,在宗门期望中砥砺前行。
截然不同的道路,最终却在此地,为了同一个目标而交汇。
过往的种种隔阂与轻视,在共同的使命和对彼此实力的认可中,烟消云散。莫倾城对着陆冥,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场酣畅淋漓的救援战,也让大营内各怀心思的联军各部,第一次亲眼见证了协同作战的强大威力,一股名为“信任”的种子,开始在众人心中悄然萌芽。
入夜,沈独步结束了对那名被生擒的赤骨教堂主的审问,他面色凝重地走进中军帐。
“他招了。”沈独步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次伏击,只是厉恨天用来试探我们反应的开胃菜。他为我们准备的‘欢迎盛宴’,是一种我们绝对无法想象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