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夫人从碎石中挣扎起身，惊骇欲绝地看着那个缓缓站直的身影。
筑基！
这个闯入者，竟然在生死一刻，当着她的面，从一个凝气期大圆满的蝼蚁，破境成了与她同阶的筑基修士！
那前后通透的伤口已然愈合，新生的皮肤在幽暗的洞窟中散发着玉石般的光泽。奔流的灵力在他周身激荡，形成一道道无形的涟漪，将地上的尘埃与碎石都轻轻推开。
“现在，轮到我了。”
陆冥平静的声音，此刻听在白骨夫人耳中，无异于死神的宣判。
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她。她从那双冰冷的眼眸中，再也看不到半分之前的挣扎与绝望，只剩下对猎物的绝对审判。
“不！”
白骨夫人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有无尽的权力和欲望要去实现！
她双手疯狂掐诀，将自己与整个大阵的联系催动到了极致。刹那间，祭坛周围无数散落的骸骨冲天而起，在她身前疯狂挤压、融合，形成了一面由无数哀嚎骷髅头组成的、厚达数丈的巨大骨盾！
每一个骷髅头都在发出无声的尖啸，黑色的怨气缭绕其上，坚不可摧。
与此同时，她身上残破的宫装爆裂，皮肤之下涌出粘稠的血光，迅速凝结成一套布满狰狞倒刺的血色铠甲，将她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是她最强的防御，是她身为赤骨教大长老的所有底牌！
然而，陆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却也未曾立刻出手。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筑基期道基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快感。灵力在拓宽了数倍的经脉中奔腾咆哮，如同一条条苏醒的江河。过去需要燃烧精血才能勉强催动的力量，如今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将手中的葬渊剑高高举起。
“渊龙变！”
随着陆冥一声低喝，他身后的空间猛然扭曲。
这一次，浮现出的不再是模糊的血色龙影，而是一条真实得令人窒息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条长达十丈的黑色渊龙！
它的身躯仿佛由最深沉的永夜铸就，每一片龙鳞都泛着幽冷的乌光，鳞甲分明，充满了力量的美感。那双龙目亮如赤金色的火炬，燃烧着俯瞰众生的漠然。丝丝缕缕的黑色闪电在它周身缠绕、跳跃，散发出的威压让整个周天星枢都在剧烈地颤抖！
黑色渊龙仰天，发出一声震彻神魂的咆哮！
这咆哮不再是单纯的音波，而是一种直击灵魂的宣告。
它没有像过去那样直接冲撞，而是猛地张开了那足以吞噬山岳的巨口。
一股纯粹的、由吞噬与寂灭之力构成的黑色龙息，如同决堤的天河，猛然喷涌而出！
那黑色的洪流无声无息，却带着让万物归于虚无的恐怖气息，狠狠冲刷在巨大的骷髅骨盾之上。
之前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骨盾，在黑色龙息面前，竟如同烈日下的冰雪！
刺耳的“滋滋”声响彻洞窟，无数哀嚎的骷髅头在接触到龙息的瞬间，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彻底消融、吞噬，化作一缕缕无法辨识的青烟，连怨气都未曾留下一丝。
短短数息之间，厚达数丈的骨盾便被彻底洞穿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黑色龙息余势不减，在那血色铠甲惊恐的倒影中，狠狠轰击在白骨夫人身上。她身上的血色铠甲仅仅支撑了一瞬，便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瓷器，在一声清脆的哀鸣中宣告破碎！
“啊——！”
白骨夫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整个人被龙息正面命中。
龙息过后，她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破布，被高高抛飞，越过大半个洞窟，重重地砸在早已残破不堪的祭坛之上。
她的半边身子，连同那套引以为傲的血色铠装，都被龙息彻底侵蚀，变得焦黑一片，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生命的气息在她身上飞速流逝，萎靡到了极点，那燃烧的生命之火，此刻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烛光，在死亡的寒风中摇曳，随时可能熄灭。
洞窟内，一击过后的渊龙虚影缓缓消散。
陆冥一步步走向奄奄一息的白骨夫人，手中的葬渊剑剑尖垂下，拖在地面，与碎石摩擦，划出刺耳而缓慢的声响，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白骨夫人抬起残破的脸，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走来的身影，眼中再也没有了半分恨意与算计，只剩下对死亡最原始、最极致的恐惧。
她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中摸索着什么。
陆冥停在了白骨夫人面前三步之遥的地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刚才还不可一世，此刻却只能在血泊中苟延残喘的女人，眼神冰冷得像北原万载不化的玄冰。
他没有立刻动手，像是在审判一个死囚，给予她回顾一生的最后时间。
这份沉默的压迫，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崩溃。
白骨夫人从他眼中看不到一丝怜悯，也看不到一丝胜利的喜悦，只有纯粹的、不含杂质的杀意。她知道，自己死定了。
但她不甘心！
她颤抖着，终于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雕刻着血色骷髅的玉简。
这是教主厉恨天亲手赐予他们这些核心高层的保命之物，内含一道空间印记，只要注入灵力，便可以进行一次超远距离的求援传讯，教主会立刻感知到她的位置与危境。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教主……救我！”
她将最后一丝力量疯狂注入玉简，用嘶哑得几乎不成调的声音尖叫起来：“周天星枢有变！有筑基修士……”
然而，那枚被她寄予厚望的血色玉简，在注入力量之后，非但没有亮起预想中的光芒，反而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一道裂纹，从玉简中央浮现，并迅速蔓延开来。
在白骨夫人呆滞的目光中，玉简彻底碎裂，化为一堆无用的暗红色粉末，从她颤抖的指缝间无声地流逝。
白骨夫人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她不明白。
这不可能！教主赐下的秘宝，怎么会失效？这可是他用本命精血炼制的信物，绝不可能……
一个念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击中了她混乱的大脑。
不是失效。
而是从一开始，厉恨天就没打算让她活着回去！
她的任务，就是启动大阵，搅乱中州，用天启城百万生灵的死亡，吸引整个大陆所有正道势力的目光。然后，她，赤骨教的大长老，死在这里，成为一个完美的靶子，一个将所有仇恨都引向自己的“英雄祭品”。
她，连同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势力，都只是厉恨天那宏大棋盘上，一颗注定要被牺牲的棋子！
想通了这一点，白骨夫人脸上的恐惧、不解、与求生的欲望，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无尽悲哀与怨毒的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如同夜枭泣血，震得洞窟顶部落下簌簌的尘土。两行血泪，从她那只完好的眼睛里流淌而出。
“好一个厉恨天！好一个灭世慈悲！原来……原来我才是最大的祭品！！”
她一生追逐权力，玩弄人心，踩着无数尸骨向上爬，自以为是棋手，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连棋子都算不上，只是一块用完即弃、连回收价值都没有的抹布。
这是何等的可悲！何等的可笑！
她不再看陆冥，仿佛这个即将杀死她的人已经无足轻重。她怨毒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上方黑暗的穹顶，仿佛要用目光看穿厚重的地层，看到那个远在南疆、高高在上的身影。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了对整个世界的诅咒：
“厉恨天！我白骨，在九幽之下……等着你！！”
陆冥听完了她最后的诅咒，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中的葬渊剑。
“你的诅咒，他听不到。你的痛苦，也无人关心。”
他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安心上路吧。”
剑锋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