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会那扇厚实的门在身后关上，秦毅感觉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他没直接回指挥中心，拐到观景平台那儿站了会儿。
外头阳光挺好，哈夫克的地盘看着一片太平，但他心里清楚，底下暗流多着呢。
跟菲尔德那老狐狸你来我往，字字句句都得琢磨，比出去打一仗还累人。
他现在特别想听听某个人的声音。
摸出个人终端，他点开和佐娅的加密聊天窗，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打视频的想法。
开始打字：【会议结束了，一切顺利。】
几乎秒回：【收到。第一次“投递”完成，很干净，没什么异常。准备第二次。】
秦毅看着这行字，忍不住笑了。
还是老样子，效率高，话不多。
他脑子里已经能想出佐娅这会儿肯定坐在她那一堆屏幕前头，蓝光映着脸，特专注。
突然一个想法如同烟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炸响，让他忍不住行动。
秦毅的手指头在终端上划拉几下，进了哈夫克内部的生活服务网。
翻了翻，选中一个，付钱，确认。两张电子票悄没声儿存进了他终端里。
秦毅在确认后才给佐娅打了过去。
“怎么了～阿毅？”佐娅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背景有一点轻微的设备运行声，但是秦毅也能听出她话语中的温柔。
“忙吗？”秦毅问，声音比平时放松点。
“一些常规工作罢了。怎么，菲尔德又出幺蛾子为难你了？”
“没，暂时消停了。他得消化消化今天这‘惊喜’。”秦毅看着窗外，语气放慢。
“佐娅？今天你还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工作吗？”
“emmmm……”佐娅沉默了一会，默默的思考着。“好像也没什么了……毕竟下午那些工作都可以自动化完成的。”
“理论上来讲，离开四五个小时，问题不大。”佐娅的语气中带着点疑惑，“你要干嘛？”
“我买了点东西。”秦毅说着，语气中带着难得的愉快。
“晚上七点，‘静默区’商场最顶上那入口见。穿平常衣服，工作相关的东西就都别带。”
“静默区”是哈夫克控制区内少数允许非军事人员活动、拥有相对正常商业娱乐设施的区域。
“秦毅……”佐娅声音里惊讶多过反对，“现在这种时候，出去？还去那种地方？”
“就因为是这节骨眼。”
秦毅接得很快，语气温和但十分坚定，“弦老绷着会断。咱俩也得偶尔放松一下嘛。哪怕就几个小时。”
通讯那头又安静了一下，然后传来一声很轻的、像是拿他没办法的叹气。“……行吧…七点。”
“行，待会儿见。”秦毅挂了通讯，脸上笑明显了，他转身往电梯走，步子都比来时轻了点。
6：50
“静默区”商场顶楼娱乐区入口。
这里光线柔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人造植物点缀其间，试图营造一种与外界战乱隔绝的假象。
入口处有隐蔽但高效的身份识别与安检系统，进出者多是哈夫克中高层文职人员、技术专家或其家属，也有少数获得特许的商人。
秦毅提前到了，换下笔挺的总监制服，穿着一身质感不错的深灰色休闲西装，里面是简单的黑色衬衫，没打领带。
他站在一根装饰柱旁，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周围。
佐娅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入口通道。秦毅的目光瞬间定格。
她显然仔细考虑过“便服”的含义。
没有穿那套标志性的工装，而是一身剪裁合体的烟灰色长款风衣，里面是米白色的高领针织衫，下身搭配深色修身长裤和一双低跟短靴。
她标志性的金发没有束起，而是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化了极淡的妆，勾勒出清冷的眉眼和淡色的唇。
手里只拿着一个很小的手包。
秦毅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见过她各种样子：专注的、疲惫的、温柔的、在激情中迷离的……但此刻这种剥离了所有身份与重压、简单走在灯光下的模样，竟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悸动和强烈的独占欲。
佐娅也看到了他，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加快步伐走过来。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眼中闪过一丝类似欣赏的光彩，但很快被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取代。
“我……这样可以吗？”她低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捏了捏手包的带子。
秦毅上前一步，非常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完美。”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低声说道：“美得让我有点后悔提议来这里了。”
佐娅耳根微热，别开视线，却没抽回手。“别闹……票呢？看什么片子？”
秦毅这才从衣服内兜拿出终端，调出那两张电子票。
入口扫描器绿光一闪。“一部老片，《窃听风暴》。”他牵着她往里走，走过贴满复古电影海报的走廊，“听说挺不错的。”
影厅不大，但设施精良，座位宽敞而且秦毅特意买的双人座。
秦毅选的位置在最后一排靠边的角落，相对隐蔽。
厅内观众不多，三三两两，多是情侣或小团体，低声交谈着，弥漫着一种与其他地方的紧张感截然不同，这里非常松弛甚至慵懒的气息。
电影的氛围沉重而紧张，讲述了一个东德特务在监听艺术家生活中逐渐被良知和人性质感唤醒的故事。
对于秦毅和佐娅而言，片中的监听与反监听、意识形态的压迫与人性的挣扎，都带着过于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映射。
佐娅的身体在影片开始后不久就微微绷紧，秦毅能感觉到她手指的僵硬。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两人交握的手放到自己腿上，然后，在黑暗中，用另一只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佐娅起初有些抗拒，但秦毅的手臂稳定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暖。
她渐渐放松下来，将头靠在他肩上。
熟悉的体温和气息包围过来，冲淡了电影带来的冰冷联想。
她开始专注于故事本身，专注于那个特务沉默的转变和艺术家夫妻在压抑中的微弱光芒。
影片过半，一个紧张的情节处，银幕上传来细微的电流杂音和翻动纸张的声音。
佐娅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前倾。
秦毅揽着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拇指在她肩头轻轻摩挲，带着安抚的意味。
就在这一刻，佐娅因为专注而微微偏头，秦毅恰好低头想在她耳边轻声说点什么。
她的唇瓣意外地、极其轻微地擦过了他的下颌。
两人同时一顿。
银幕的光影在秦毅侧脸明明灭灭，他低下头，在昏暗的光线中对上佐娅近在咫尺的眼睛。
她的瞳孔在黑暗中显得很大，映着跳动的电影画面，里面有一丝未来得及收起的专注，和一丝因意外接触而产生的细微慌乱。
周围是电影的音效和其他观众低低的吸气声，空气中飘着爆米花淡淡的甜腻气味。
这个角落却仿佛瞬间被隔绝开来，只剩下两人交错在一起的呼吸，和肌肤相触处传来的、逐渐升高的温度。
秦毅没有动，也没有拉开距离。
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睛，慢慢滑到她微微开启的唇上。
那里有她刚才因为紧张而轻轻咬过的痕迹，在银幕反光下泛着一点湿润的光泽。
佐娅也没有躲。
她的目光描摹着他近在毫厘的唇线，他喉结微微滚动的弧度，和他眼中那簇在黑暗中清晰燃烧的、专注的火焰。
电影里的声音仿佛渐渐远去，只剩下她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和他呼吸拂过她脸颊的微热气流。
时间仿佛被拉长、粘稠。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或许只是本能的吸引。
极近的距离再次被缩短，直到消失。
不是一个激烈的吻，甚至不像他们之间通常有的那种带着确认或宣泄的亲吻。
只是一个轻柔的、试探般的触碰，双唇贴合，温热的气息交融。
在公共场合的黑暗中，在沉重的电影背景下，这个吻隐秘而短暂，却带着一种偷来的、禁忌般的亲昵和刺激。
唇分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
秦毅的额头抵着她的，鼻尖相碰，在极其有限的光线下凝视着彼此眼中未退的波澜。
“电影……”佐娅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点罕见的羞赧。
“嗯。”秦毅应了一声，却没移开视线，反而更紧地搂住了她，让她的身体完全贴合在自己身侧。
他将下巴搁在她发顶，目光重新投向银幕，但注意力显然已不在剧情上。
佐娅没有再说话，安静地靠着他，感受着他胸膛平稳的起伏和手臂传来的热度。
电影的后续情节依然沉重，但那种冰冷的代入感已悄然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身边这个真实存在的体温，和唇上残留的、细微却鲜明的触感。
直到片尾字幕升起，灯光缓缓亮起，他们才像周围其他观众一样，稍稍分开。
佐娅的脸颊有些微红，但神情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只是眼神比平时柔软许多。
散场的人流中，秦毅始终牵着她的手，用自己的身体将她与旁人隔开。
走出影厅，回到相对明亮的走廊，那种隐秘的亲昵感才逐渐被现实的空气冲淡，但两人之间流淌的某种氛围，已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