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不是阿玛您自己惯出来的~”胤礽知道，这件事其实到了这样，已经过去了，康熙并没有在生他的气。
“对，是我惯出来的，那我当初也不知道，你能这么胆大包天啊。”康熙指着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干嘛，知道了难道阿玛就不惯着我了吗？”胤礽反问他。
“那倒不会，恐怕还会更惯着些~”康熙摇了摇头，他这儿不存在这个说法。
……
就这样，康熙在和儿子的温情中，一边缠绵病榻，一边留恋不舍地，走过了几个春夏秋冬，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的老伙计。
常泰走了，早年征战留下的伤病，再加上他年纪也不算小，旧伤复发，药石无救，倒在了泰宁十三年的春天。
就连索额图那个老东西，康熙总觉得好人不长命，王八活千年，被他放在能够活千年的王八一挂里的索额图。
也在泰宁十四年的秋天，在一个凉意渐浓的夜晚，睡了一觉，就再也没醒过来。
送走了王伯，又送走了皇叔，还有他的哥哥，现在大舅舅和叔姥爷的离去，让本就提心吊胆的胤礽，更加的不安。
“不想吃了……”康熙被胤礽抱在怀里，神色恹恹，看着他手中的粥，才用了小半碗，就不太愿意进了。
早年胡乱折腾熬坏了胃，这些年又各种药吃着，各种病生着，康熙嘴里现在除了苦味，已经尝不出别的味道了。
吃什么都是苦的，这白粥胤礽还给他拌了点带盐味的小菜，他都只能吃出苦味。
不仅如此，平日里喝的水都是苦的，若不是放不下儿子，康熙都觉得这人生啊，实在是没什么乐趣可言。
“阿玛听话~咱们再吃两口~好不好？”
胤礽看他这副暮气沉重的样子，心里酸酸地泛着疼，若他没见过从前那个无所不能的阿玛也就罢了，偏他见了……
康熙不想回应他的话，只觉得累得很，可这小崽子又不肯让他休息，非逼着他吃，吃了这个粥，还得喝药……
没一个是好味道，便索性偏过头去，不愿意搭理他，拒绝的意味足够明显。
他侧躲着胤礽，胤礽抿着嘴不说话，手里的碗却丝毫没有要放下的意思，父子俩就这么无声地对峙着。
一时间，整个澹宁居的气氛凝固下来，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些。
梁九功等伺候的奴才早就已经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滴接着一滴的眼泪，落在康熙身上，洇湿了他此时身上穿着的寝衣，贴着皮肉的潮湿，滚烫过后就是极致的冰冷……
康熙叹了口气，动了动身子，伸手颤颤巍巍地擦拭胤礽脸上的泪水。
小兔崽子，惯会拿捏他。
“听你的就是了，莫哭了……”他的声音很轻，不像是以前偶有哄他时的无奈，可是胤礽听着，却很开心。
至少，现在还有阿玛哄着他，不是吗？
康熙无可奈何，只得硬是配合着他，把粥又吃下了小半碗，实在是吃不下了，也不说话，只管仰头，为难地看着胤礽。
胤礽见此，把手里的碗递给梁九功，轻轻地抚摸着康熙的胸膛，一下一下的顺着，把他方才吃的东西都顺进肚子里。
主要是怕他一会儿躺着的时候反胃，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东西吐了出来不说，还伤身体，反而是得不偿失了。
“听说，今日是弘晏的大婚？”今年，恭亲王弘晏正好十六岁，到了可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年纪。
他的嫡福晋胤礽好几年前就定下了，是钮祜禄氏的格格，那小子也上道，这几年没少往钮祜禄府上送东西。
小年轻的感情好得很，这不，一到了年岁，弘晏便立刻跑过来，在康熙面前撒撒娇，哄哄老爷子，胤礽就不得不命内务府筹备他的大婚。
都是债主。
“是啊，孩儿已经叫平安去参加了，还让何柱儿送了不少赏赐过去。”
“弘晏和钮祜禄氏的关系好，想来明年，阿玛就又能有个重孙子玩了~”
说是重孙子，胤禔家里的大阿哥永琪，康熙不生病的日子里，经常让人抱进来逗着玩儿，两三岁，正是好玩的时候。
且那孩子脾气好得很，不管康熙怎么欺负他，他都不生气。
不仅不生气，不吵闹，还会咧着嘴露出一排白白胖胖的牙齿，嘻嘻嘻地笑着，再叫一声祖祖。
康熙虽只是把这孩子当个小玩具玩着，胤礽却是实实在在地蛮喜欢他的，可能是这个年纪正是他一生中最可爱的年纪吧。
“哼~胡说八道，什么叫玩，我那是在培养他们，咳咳……培养懂不懂？”
康熙睨了一眼胤礽，兔崽子，就知道在外面胡乱败坏他的名声。
“啊……好好好，您说是培养就是培养，您是老大哥，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别急别急。”胤礽听得他咳嗽，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立刻举手投降。
“哼~”康熙没什么力气，只能动了动脑袋往他怀里钻，“累累的~保成抱着阿玛睡会儿觉好不好~”
他的脸颊蹭了蹭胤礽衣袍上的花纹，没说几句话就闭着眼睛不愿意动。
“好~”胤礽托着他躺下，侧过身子和他面对面。很明显，康熙并没有睡着，胤礽便找了点别的话跟他说着。
“等开了春，外面的冰雪都融化了，儿子陪您去南巡好不好？咱们去南边逛逛，散散心，说不定啊，回来以后您就大好了。”
南巡的事，胤礽早就有想法了，整天待在这京城里，又接二连三儿失了老臣，就算是好好的人，只怕也是要被憋出病来。
干脆啊，他带着阿玛南下散心去，远离伤心地，病才好得快。
“嗯？嗯……”康熙在他臂弯下动了动，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反正胤礽就只当他答应了。
“那就说好了，孩儿就当您答应了。”
泰宁十五年春夏交融之时，帝下旨，奉太上皇南巡，意在巡视河山，巡察官员，令皇太子留京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