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绳的红光还在闪。
我抓起剑,对亲兵说:“出发。”
主力部队已经整装完毕。五十名骑兵先行,副将带队,沿东侧林线推进。我率一百二十人紧随其后,走的是断崖下的小道,地面湿滑,但必须避开主路。斥候在前方探路,每盏茶时间回报一次敌情。
我们离粮草营还有三里。
第二轮斥候回来,说副将已与轻骑会合,正从西洼地包抄过去。敌军分成三组,一组在中心粮堆布火绳,两组在两侧掩护,弓手藏在草垛缝隙里。火油罐已打开,引信点了一半。
不能再等。
我下令加快速度,全队压低身形,贴着坡地前进。脚底踩碎枯枝的声音都得忍住。接近一里时,前方传来一声闷响,是箭矢入肉的声音。接着两道黑影倒下,是我们的斥候清掉了敌方哨位。
到了外围,我爬到一处高坡,看见副将的手势灯闪了三下——敌未察觉,包围可行。
我回了两闪,队伍立刻散开,按预定位置就位。四角封锁完成,没人说话,只靠手势传递命令。我传令下去:“禁用明火,活捉者赏,焚粮者斩!”
副将在西侧开始移动,盾阵缓缓推进。他带了二十人,每人持短盾和长刀,专扑火绳点位。两名死士发现动静,拉开弓准备射击,被我方埋伏的弓手抢先放倒。
火绳只剩最后一根还在燃。
我抽出剑,点了十名亲卫:“跟我上。”
我们从东北角突入,直插中心粮堆。一名叛军首领模样的人正蹲在地上调整火绳长度,旁边两个手下守着油罐。他们听见脚步声抬头,我已冲到五步内。
第一个举刀挡我,我侧身劈开他的手臂,剑顺势刺进咽喉。第二个刚拔剑,被亲卫从背后捅穿。那首领反应极快,抓起一根点燃的火绳就往油罐扔。
我跃起踢飞火绳。
它落在干草上,火星四溅。我抽出腰间水囊砸上去,火灭了。亲卫立刻扑上来把油罐拖走。
其他几处火点已被控制。副将那边用盾压住火绳,士兵直接踩灭。一名死士想引爆备用油罐,被副将甩出的短刀钉在肩上,滚进沟里没了动静。
第一波危机解除。
但敌人还没投降。
他们退到草垛区,依托掩体反击。箭雨从各个角落射来,我方两人中箭倒地。一个新兵想去救,被流矢擦过脸颊,当场晕过去。
我退回掩体后,问身边老兵:“弓手到位没有?”
“东南坡三人,西北角两人,都在等命令。”
我点头,下令:“压制射击,不许靠近,只准射四肢。”
五名弓手立刻找好位置,轮流放箭。每一箭都逼得敌人缩头。有两人试图换位置,刚露身就被射中小腿,倒在原地嚎叫。
僵持了约一刻钟。
他们的箭越来越少。有人开始扔石头诈动,被我们识破。又有一人假装受伤爬行,想靠近我方阵地,被亲卫一箭射穿膝盖。
我知道他们撑不住了。
我对传令兵说:“准备收网。”
话音刚落,西南角突然炸响一声大喊。一名死士猛地从草堆里窜出,手里举着一面黑色旗帜,边跑边挥。他身后七八个人跟着冲出来,目标是我所在的位置。
我认出了那旗。
是先锋官私藏的渤辽令旗,只有最信任的死士才认得。
这人是指挥官。
我提剑迎上。
他冲得很快,刀法狠辣,一刀横劈被我格开,反手又是一撩。我后退半步,剑尖挑他手腕,逼他收招。两名亲卫从侧面包抄,被他一脚踹开一个,另一个被同伙拖住。
我单手持剑,正面交锋。
他力气大,刀沉,但动作慢。第三回合我佯攻下盘,他低头防,我忽然抬剑刺他面门。他偏头躲过,剑锋划破耳朵。他怒吼一声,猛扑过来。
我侧身让过,剑背敲他后颈,让他踉跄几步。这时副将从侧面杀到,一枪扫中他膝盖。他跪倒在地,还想去抓旗杆。
我上前一步,剑尖抵住他喉咙。
他抬头看我,眼里全是恨。
我没说话,左手抓住旗杆,右手挥剑,砍断他的手臂。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我把旗帜夺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扔进刚熄灭的火堆残灰里。
火灰盖住黑旗。
周围安静下来。
剩下的叛军不再反抗。我们从四面围上去,弓手盯住每个人的动作。有一个人伸手进怀里,老兵立刻放箭,射中他肩膀。他倒下时掉出一把匕首。
我下令:“全部绑起来,重伤的先治伤,别让他们死。”
士兵们开始行动。
清点人数,共七十三人,除六人重伤昏迷外,其余皆被俘。尸体二十七具,我方伤亡九人,其中三人轻伤,六人需送医。火油罐缴获十二个,八个已开封。所有火绳全部销毁。
我站在粮堆最高处,摘下头盔。
风吹在脸上,有点凉。
下面有人喊:“将军!火彻底灭了!”
我应了一声,环视四周。粮草营完整无损,三千斤粟米、五百担干草,全在。士兵们陆续收队,有人低声说话,有人检查装备,没人欢呼,但神情明显放松。
副将走上来,铠甲上有血,不知是谁的。
“死了多少?”他问。
“二十七。我们六个兄弟没挺住。”
他点头,沉默了一会儿。
“下一步?”他问。
我看着远处敌营方向,说:“通知老将军,原计划不变。天亮前,我们要让先锋官知道,谁才是真正能打仗的人。”
副将转身去传令。
我让医官优先处理重伤员,安排两队士兵轮班守粮,所有缴获物资集中封存。又派一名亲兵去取记录册,把每个参战人员的名字记下,特别是表现突出的几个老兵。
做完这些,我走到战场中央。
地上躺着那个被斩臂的指挥官,还没断气。他睁着眼,盯着天空。
我蹲下来看他。
“你们有多少人参与这次行动?”我问。
他不答。
我又问:“除了你们这支,还有没有别的队伍在外围接应?”
他嘴角动了动,吐出两个字:“你……赢不了。”
我没再问。
站起身时,我的剑柄有点滑。
低头看,才发现掌心沾了血。不是我的,是刚才搏斗时溅上的。我用衣角擦了擦,重新握紧。
这时候,北面传来马蹄声。
一匹快马奔来,是老将军的传令兵。他跳下马,单膝跪地,递上一封令书。
我接过打开。
上面写着:粮草保全,功在社稷。全军听令,自此刻起,一切调度仍由陆扬执掌。另,中军已备好酒食,伤员即刻转运。
我把令书收好,递给副将。
他看完,笑了下:“总算有人信你了。”
我说:“不是信我,是信结果。”
我回头看向粮草营。
火灰还在冒烟,但风一吹就散了。
远处天边有一点微光,不是太阳,是云层裂开的一道缝。
我举起剑,指向敌营方向。
“列队。”我说。
士兵们立刻集合。
“今晚我们守住的不只是粮食。”我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见,“是这支军队的命。明天,我们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队伍没人说话,但站得更直了。
副将站到我身边。
“随时可以出发。”他说。
我点头。
就在这时,亲兵跑来报告。
“将军,南面小路上发现脚印,新留的,通向野狐岭。”
我皱眉。
“几个人?”
“至少十双靴子,走得急,没遮掩。”
我立刻下令:“调三十人,随我去查看。副将留守,加强戒备,特别盯住西侧洼地。”
副将应下。
我带人出发前,最后看了一眼粮草营。
火灰彻底熄了。
地上有一片碎布,染着血,被人踩过。
我跨上马,带队朝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