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浔野的目光冷沉沉盯在地上那人身上,刘海福疼得蜷缩着脊背,喉间滚出断断续续的痛呼,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砸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这时,夏怀走了过来。
她指尖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顾浔野的衣角,顾浔野的眉峰动了动,这才松开了脚。
趴在地上的刘海福像是脱了力,肩膀剧烈起伏着,手指死死抠着地板的纹路。
刘海福的脸拧成一团,皮肉因狰狞而微微抽搐,唾沫星子随着恶狠狠的话语溅落:“看来你是找到护着你的人了,难怪敢这么嚣张!”
顾浔野垂眸看着地上兀自放狠话的人,眼底没半分波澜。
刘海福本就是他棋盘上一枚关键的棋子,若真要动他,早在计划之初便没了对方蹦跶的余地。
他留着这人,后面可是有大用处。
此刻夏怀站在原地,眼神冷淡淡的,落在刘海福身上时不带一丝温度。
面对刘海福的挨打她非但无动于衷,心底反倒暗爽,巴不得他被教训,毕竟脸上那火辣辣的痛感还未消退。
三人对峙间,刘海福眼底的凶狠渐渐被怯懦取代。
他再有力气,也架不住对方是三个人,更何况顾浔野的厉害他刚才也亲身体会,那只踩着他手掌的脚,几乎要碾碎他的骨头。
但嘴上仍不肯服软,这口气、这笔账,他暗暗记下了。
随后他撑着地板,一瘸一拐地爬起来,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挪蹭到电梯口。
进电梯前还回头瞪着夏怀破口大骂:“你这个灾星!给我等着!最好把钱准备好打我卡里,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电梯门“叮”地一声合上,将污言秽语隔绝。
顾浔野这才转身,目光落在夏怀脸上,那道清晰的巴掌印红得刺眼。
再瞥向一旁的江时洺,对方嘴角也破了口。
而夏怀的家里早已被刘海福搞得一片狼藉,杂物散落满地,桌椅也被掀得东倒西歪。
顾浔野眉头微蹙,对夏怀温声道:“你先回我屋里待一会儿。”接着转向江时洺:“你也跟我们来吧,嘴上的伤得处理一下,我这儿有药。”
江时洺闻言,默默点了点头,跟着顾浔野和夏怀一同走向顾浔野房间。
这是夏怀和江时洺第一次踏入顾浔野的住处,推开门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眼底满是难以置信,里面简直是别有洞天。
这栋公寓本就年久失修,外面瞧着破破烂烂,墙皮甚至有些脱落,可顾浔野的房子里却装修得极为豪华。
明明是同样的户型格局,内里却与他们那简陋的房间判若云泥,那台嵌在柜体里的冰箱本不算大,面板却带着冷冽的科技质感,触摸式按键隐在镜面之下,透着低调的精致。
地板上放着两台扫地机器人,银白机身线条流畅,正安静蛰伏在角落,江时洺瞥见那简约却质感十足的设计,心里忍不住嘀咕:这玩意儿看着就不便宜。
夏怀和江时洺站在玄关门口,竟有些不敢迈步。
“不进来?”顾浔野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局促,他指尖轻点了下玄关柜上的两双一次性拖鞋,包装干净整洁,连纹路都透着讲究。
夏怀和江时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无措。
两人手脚都有些放不开,弯腰换鞋时动作都格外轻。
两人换好拖鞋,小心翼翼地坐上那张真皮沙发。
皮质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让两人愈发局促。
顾浔野倒是随性,脱了鞋便光着脚踩在地上。
他转身进了里间,很快拎出一个银灰色的急救箱,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咔扣声。
他从里面翻出消毒水、棉签和药膏,又转身进了厨房,夏怀的脸已经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那道巴掌印红得吓人,得用热鸡蛋好好敷一敷消肿。
夏怀乖乖守在厨房门口,目光落在锅里慢慢翻滚的鸡蛋上,耳廓还带着未褪的热意。
客厅里,顾浔野正替江时洺处理嘴角的伤口,棉签蘸了消毒水,动作轻得近乎温柔,避开了破皮的地方。
“今天,多谢你。”顾浔野的声音低沉柔和,落在空气里格外清晰。
江时洺愣了愣,随即笑了笑,语气带着坦荡:“这不是应该的吗?谁遇上这种事,都会出手的。”
“未必。”顾浔野抬眸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淡淡的了然,“很多人怕惹麻烦,只会躲得远远的。”
江时洺想起刘海福那副嘴脸,又想起夏怀父亲的不作为,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轻轻点头:“只是我也没想到,他那个爸爸竟然是那样的人。”
顾浔野没再说话,专注地替他涂抹药膏,指尖偶尔会不经意擦过江时洺的唇角,带来一阵细微的触感。
两人离得极近,江时洺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以及眼底深处的温柔。
他下意识捏紧了手心,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连带着心跳都漏了半拍。
江时洺的嘴角不过是破了点皮,带着点轻微的红肿,算不上什么大碍。
顾浔野动作利落,棉签蘸着消毒水轻拭过后,又薄涂了一层透明药膏,很快便处理妥当。
而夏怀却站在厨房里出神,指尖抠着洗碗台。
她不想让顾浔野知道她家里那些不堪的过往。
那些无法言说的窘迫、藏在暗处的肮脏,一股强烈的自卑感突然涌上心头,让她连抬头面对顾浔野的勇气都没有。
厨房里,燃气灶上的水还在咕嘟冒泡,锅里的鸡蛋早就该熟了,水汽顺着锅盖边缘溢出,渐渐变得稀薄。
顾浔野瞥见这一幕,缓步走进厨房,站在夏怀身侧,声音放得极轻:“再煮下去,锅都要烧干了。”
夏怀猛地回神,眼底的茫然还未散去,连忙伸手关掉燃气灶,指尖因慌乱微微发颤。
面对夏怀顾浔野已经了解她了,人都有自尊,若是换做他有那样一位父亲,想必也会觉得难以启齿。
他拿起漏勺,将锅里的两枚鸡蛋轻轻舀出,放进早已备好的冰水中。
等鸡蛋温度低一些后,顾浔野将两颗鸡蛋裹进洁净的纱布,伸手轻轻揽过夏怀,让她面对面站在自己身前。
夏怀的脑袋垂得极低,不敢去看顾浔野的眼睛。
顾浔野低低笑了一声,嗓音温软:“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谁都有藏在心底的秘密。”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认真,“要是你愿意告诉我,我总能帮你些什么。”
他没有强迫夏怀抬头,只是微微弯下腰,将裹着纱布的鸡蛋轻轻贴上她泛红的脸颊。
顾浔野动作很温柔,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开来。
温热的触感顺着脸颊漫进心底,夏怀的眼眶瞬间红了,那些被强压在心底的委屈、恐惧与无助,如同决堤的潮水般汹涌而出。
她死死咬着下唇,喉间哽咽得发紧,却始终没提半句关于家庭的事。
刘海福那张贪婪狰狞的脸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人嗜钱如命,为了钱什么阴狠事都做得出来,她不会让顾浔野被卷入这摊浑水里。
她一个人痛苦就行了,不想带上任何人。
顾浔野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从陌生到庇护,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早已经是她灰暗生活里的光。
只要能这样待在顾浔野身边,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她都觉得足够。
她不想再欠他更多,更怕自己的麻烦会拖垮这份难得的温暖。
顾浔野将她眼底的挣扎与隐忍尽收眼底,看出她欲言又止的顾虑,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将裹着纱布的鸡蛋塞进她掌心。
指尖相触的瞬间,夏怀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耳边传来顾浔野低柔的嗓音,带着纵容的无奈:“爱哭鬼,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
说完,顾浔野转身退出了厨房,留夏怀一人站在原地。
积攒已久的情绪再也绷不住,眼泪砸落在洗碗台上。
顾浔野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此刻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唯有泪水能稍稍释放。
“今天就在我家吃吧,我做饭。”顾浔野抬腕看了眼时间,开口道:“跟我去楼下买点东西。”他看向江时洺,后者立刻会意点头:“好啊。”
其实家里的菜阿姨时常换新,并不算缺,顾浔野不过是想给夏怀留些独处的空间。
两人一同下楼,小县城的超市不算大,却五脏俱全。
货架上摆满了新鲜的蔬果肉类,带着偏远小城特有的质朴烟火气,虽没有大城市超市的琳琅满目,却样样新鲜干净,透着几分来自周边农村的天然纯粹。
江时洺推着购物车慢悠悠跟在后面,目光却忍不住黏在前面的身影上。
顾浔野双手插在黑色皮衣口袋里,肩线挺拔利落,宽肩窄腰的比例被剪裁合体的衣料衬得愈发优越,本就高挑的身形在超市不算宽敞的过道里格外惹眼。
再加上顾浔野的长相,周遭不少年轻女孩悄悄侧目,眼神里藏着惊艳与羞怯,连挑选商品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这是江时洺第一次跟顾浔野一起出来,两人其实没见过几次面,可顾浔野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气质,却像有魔力。
明明他总是一副疏离漠然的样子,可你就是忍不住想凑上去搭话,想刻意逗他笑,哪怕只换来一个淡淡的眼神都觉得新奇。
这种忍不住想靠近的冲动,让江时洺自己都觉得奇妙。
他快步追上前,斟酌着开口:“你表妹的情况,你好像也不太清楚。”
顾浔野此刻正站在蔬菜区挑白菜,显然是个不会选菜的主,只凭着直觉扒拉着菜叶,哪个颜色鲜绿就往手里拎。
听到问话,他低头对着手里的白菜轻轻拨弄着枯黄的边角,语气平淡:“我跟她也是刚见面不久,她家里的事我确实了解不多。”
“那……她那个爸爸,以后还会来找她吧。”江时洺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这话也戳中了顾浔野心底的顾虑。
这么一想,原本的计划得提前了,这根刺必须尽快拔掉,只不过他从没想过亲自动手。
借刀杀人,之前他被人当枪使过一次,如今不过是把这份“人情”还回去,没什么不妥。
他抬眼看向江时洺,眼神沉了沉:“你也看见了,她家里情况不乐观。父亲是个赌鬼加酒鬼,喝没喝醉都爱动手打人,外面还欠了一屁股债,天天有人上门催讨。她一个女孩子很危险。”
江时洺听完,脸上的神色也凝重起来,满心都是同情:“你放心,以后你不在,我肯定替你保护好她。”
听到这话顾浔野定定看了江时洺几秒。
以后他真的离开了,说不定……
一个念头悄然生根,目光落在江时洺身上,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考量。
顾浔野看向江时洺,眼底的疏离散去几分,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却真切的笑意。
那笑意看得江时洺耳尖莫名发烫,下意识挠了挠头,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比你大,”顾浔野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带着几分随性,“叫我野哥,或者小野都行。”
江时洺眼睛亮了亮,立刻笑着应道:“那我叫你小野吧。”
一个称呼而已,顾浔野并不介意。
他瞥了眼购物车里堆得半满的菜,随口问道:“你会做饭吗?”
江时洺看着那满满一车荤素食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会是会,但做得不算好,勉强能吃,我平时都是点外卖。”
“没关系。”顾浔野勾了勾唇,语气里带着点自信,“我会做,等会儿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难得顾浔野主动搭话,江时洺心里莫名有些雀跃,还往他身边凑了凑。
两人就着超市的货架,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话题没什么章法,却莫名投机,原本隔着的那层生疏感,在这没一搭没一搭的对话里悄然消融,关系肉眼可见地亲近起来。
回到家时,夏怀的状态好了许多。
她不仅把米饭蒸好了,还细心地给阳台的盆栽浇了水,将客厅的窗帘尽数拉开。
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涌进来,整个屋子都亮堂了不少。
厨房里,顾浔野系上围裙忙碌起来,夏怀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打下手,递菜、洗菜,动作轻柔又麻利。
江时洺也凑了进来,想帮忙择菜,狭小的厨房一下子挤了三个人,转个身都得小心翼翼,却丝毫不显局促。
锅碗瓢盆的轻响、偶尔的几句闲聊,混着食材的新鲜气息,酿出一种格外温馨的烟火气,暖融融地裹着整个空间。
半小时后,一桌菜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
桌上摆着几样家常小菜,土豆丝,土鸡汤冒着袅袅热气,糖醋排骨裹着亮泽的酱汁,还有一盘蒸虾,都是朴素却暖胃的味道。
反观江时洺贡献的那盘西红柿炒蛋,可就有些“惨不忍睹”了。
西红柿被炒得彻底软烂,汤汁溢了满满一盘,鸡蛋碎得不成形,混在泛红的汤汁里,活脱脱变成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卖相实在算不上好看。
江时洺挠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都说了我手艺不行,没想到能炒得这么离谱。”
这是他们三个邻居头一回凑在一起吃饭,夏怀握着筷子的指尖微微收紧,眼神有些闪躲,江时洺也透着几分难掩的拘谨。
唯有顾浔野一脸淡然,他夹了块裹着甜酸酱汁的糖醋排骨,稳稳放进夏怀碗里:“尝尝,新学的。”
夏怀咬下一小块,软糯的肉质裹着酸甜适口的酱汁在舌尖化开,鲜而不腻,她连连点头,小声称赞:“好吃,特别香。”
江时洺也夹了一块尝了尝,忍不住咋舌:“好吃!跟饭店大厨做的没两样!”
顾浔野挑了挑眉,傲娇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做饭而已,不过是照着教程把控比例,跟着步骤来就行,做饭和杀人一样简单。
顾浔野夹了一筷子江时洺做的西红柿炒蛋,刚入口,眉峰便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味道实在一言难尽,甜得发腻,完全盖过了西红柿的酸和鸡蛋的香。
江时洺立刻紧张地探过身,眼神里满是忐忑:“怎、怎么了?是不是特别难吃?”
旁边的夏怀也好奇地夹了一筷子,刚嚼了两口,便忍不住弯起唇角,眼底漾着笑意问道:“你是不是把糖当成盐放了呀?甜得好特别。”
江时洺愣了愣,连忙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舌尖瞬间被浓郁的甜味裹住,脸上顿时爬满尴尬,耳根都有点发烫。
就在这时,顾浔野突然低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揶揄,却并无半分恶意:“下次你还是不要下厨了,我们这里离医院有点远。”
夏怀被顾浔野这话逗得笑出了声,眉眼弯成了月牙,眼底的拘谨消散无踪。
看着两人笑,江时洺也索性放开了,挠着头哈哈大笑起来,连声道:“失误失误!下次一定好好学!”
餐桌旁的笑声此起彼伏,原本的局促感彻底烟消云散。
夏怀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暖融融的。
自从遇见顾浔野,麻木的生活变的鲜亮,不仅有人护着她,还让她认识了好多有趣的人,这样平淡又温暖的时刻,是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
一中午的烟火气浸着暖意,夏怀脸上的红肿消了大半,只剩下淡淡的浅粉,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
三人的关系也在这一餐饭里悄然拉近,组合起来竟透着种奇妙的和谐。
江时洺其实是个很风趣的人,席间总爱说些俏皮玩笑,三两句就能把氛围烘得热络。
夏怀性子腼腆,却会顺着他的话轻声附和,眼底藏着浅浅笑意。
顾浔野别人问一句他才答一句,语气平淡却不再疏离。
这番相处下来,顾浔野对江时洺多了几分认可,这人心思朴实单纯,没有多余的弯弯绕,做事却透着股稳当劲儿,有担当、靠得住,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而饭后,顾浔野提议去夏怀家帮忙整理,江时洺立刻响应。
两人拎着工具来到夏怀的小屋,先前被刘海福砸破的玻璃碎片早已被小心翼翼清扫干净。
而原本被踢得歪扭的桌凳,经江时洺一番敲打、拧紧螺丝,竟稳稳当当恢复了原样,连松动的椅腿都变得结实。
不多时,房间便焕然一新,破碎的痕迹被彻底抹去,只剩下整洁清爽的模样,透着几分安稳的气息。
将夏怀的房间归置得整整齐齐,才折返顾浔野的住所。
顾浔野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划开接听键,对面传来一道与身边人别无二致的嗓音,甜腻中带着几分刻意的娇俏,正是穿书女夏怀。
“顾先生,不知道你今晚有没有空,想约你出来吃个饭?”
顾浔野捏着手机起身,目光越过客厅,落在阳台方向。
江时洺正指着一盆绿萝说得兴起,身边的夏怀微微歪着头,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意,两人凑在一起研究花草的模样,透着股岁月静好的闲适。
他收回目光,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夏小姐怎么突然想起约我吃饭。”
电话那头的夏怀轻笑出声,笑声里裹着显而易见的暗示:“顾先生,当初特意要你的电话号码,不就是为了约你吗?这都看不出来?”
“哦?”顾浔野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质疑,“夏小姐,你不会是真对我有意思吧?”
“顾先生可真是木头。”
“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
顾浔野眼底掠过一丝讥诮,心里半点不信这套说辞。
但他还是淡淡应道:“可以,地址告诉我。”
他倒要去看看这次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晚上的饭局算是敲定。
顾浔野低头看了眼手机,暗自失笑。
上午刚安抚好真正的夏怀,晚上又要去见这个假夏怀,照这个节奏折腾下去,说不定不等心脏病发作,先被这堆事熬死。
顾浔野再次将目光落在阳台外正凑在一起研究花草的两人身上。
江时洺指尖点着一盆多肉的叶片,嘴里念念有词,夏怀站在一旁,脑袋微微歪着,听得格外认真,阳光洒在两人肩头,看着倒是格外惬意。
他起身从玄关柜拿起一串钥匙,金属碰撞发出轻响,随后也来到阳台。
江时洺闻声回头,笑着说道:“你家这些绿植养得也太好了吧,叶片都油亮油亮的。”
“我平时不常在家,是阿姨定期过来浇水打理。”顾浔野看向阳台角落长势旺盛的绿,经过上次出事后,那个阿姨越发细心了,连花草都照料得这么妥帖。
江时洺了然点头,目光落回他手里的钥匙上,疑惑道:“怎么突然拿钥匙?要出门?”
夏怀也转过头来,眼里带着几分好奇。
顾浔野迈步走过去,将钥匙递到夏怀面前:“我临时有工作要处理,这是我家钥匙,你这几天先住我这里。”
夏怀愣了一下,脸上瞬间浮起局促,连忙摆手:“不、不用了,我回自己家就行,麻烦你不太好……”
“最近别回你家。”顾浔野打断她,语气沉了沉,“我怕那老男人又找上门来闹事。”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下,夏怀眼底的光瞬间暗了下去,肩膀微微垮着,蔫蔫的没了精神。
顾浔野看着她这副模样,指尖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带着安抚的温柔:“没关系,我不在家,客房早就收拾好了,也跟阿姨打过招呼,卫生不用你管,她会定期来打扫。”
他顿了顿,看向一旁的江时洺,语气自然:“时洺会替我照看你,我最近可能会忙些。”
“时洺”两个字落在耳里,江时洺耳尖悄悄泛起红意,连忙接话,语气格外认真:“对,你就听小野的!独自待在你家太不安全了,住他这儿多放心,我得空就过来看看你,有事儿也能及时照应。”
夏怀看着两人真诚的眼神,知道顾浔野是真心为她着想,再推脱反倒显得生分。
夏怀接过那串钥匙,指尖攥得紧紧的,轻轻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们了。”
最后交代了几句,顾浔野离开了公寓。
他连衣服都没换,一身黑色皮衣依旧贴在身上,径直驱车赶往约定的餐厅。
抵达时,恰好赶上约定的时间。
餐厅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打开,奢华的气息扑面而来。
巨大的罗马柱支撑着挑高的穹顶,顶上悬挂着璀璨的水晶灯,暖黄的光线透过水晶折射,洒在铺着丝绒桌布的餐桌上,氛围雅致又显贵。
夏怀早已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身修身包臀裙勾勒出玲珑曲线,明艳得像朵盛放的红玫瑰,脚上踩着细高跟,目光精准地落在他身上。
顾浔野走过去坐下,身上的皮衣还带着室外的凉意,与餐厅里的精致氛围格格不入。
比起上次见面的规整,他今天穿得格外随意,皮衣拉链半拉着,透着股桀骜不驯的野劲,像刚从赛车场下来的。
“顾先生,今天倒是和上次见面不太一样。”夏怀轻笑出声,眼神在他身上绕了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可不是不一样吗,上次尚且顾及场合穿得周正,这次纯属临时赴约,连换装的功夫都没有。
他看着眼前明艳张扬的女人,心里暗自感慨,同一张脸,原主夏怀腼腆怯懦,活在阴沟里;而这个穿书女,却活得这般肆意耀眼,果然是不同身份不同命。
顾浔野在餐桌旁坐下,侍者很快依次上菜,精致的甜点占了大半,奶油与鲜果的甜香漫开来。
顾浔野却没半分吃饭的心思,指尖轻叩桌面,开门见山:“夏小姐,约我出来,想必不只是为了吃顿饭这么简单吧。”
夏怀叉起一块煎得焦香的牛肉,在手中晃了晃,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顾先生是聪明人,我也不是绕弯子的人。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神秘,“你信不信,我能预知未来?”
顾浔野不为所动抱臂靠在椅背上,眉梢微挑,脸上适时浮现出几分好奇,眼底却无半分真意,他看穿了对方的故弄玄虚。
“我对你确实有意思,”夏怀放下银叉,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十足的自信,“而我,就好比‘得我者得天下’。只要你跟我站在一起,我能让你成为华城第一人,连肖择禹都能被你踩在脚下。”
顾浔野依旧不为所动,语气平淡:“夏小姐口出狂言,可惜,我还没见识到你的能力。”
“敢不敢赌一把?”夏怀笑得志在必得。
顾浔野看着她眼底的算计,心里清楚这人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却还是顺着她的话问:“夏小姐想赌什么?”
夏怀抬手示意,身旁的侍从立刻会意,捧着一份文件快步走到顾浔野面前。
他扫了一眼封面的文字,《结婚协议书》顾浔野并未伸手去拿。
“顾先生,”夏怀的声音传来,一字一句道,“跟我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