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霖川靠坐在病床上，脊背挺得笔直。
宽大的蓝白病号服套在身上衬得他越发清瘦，束在脑后的长发垂落几缕，遮住了眉眼间的清寂。
他正对着窗外某生的高楼发怔，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染成深黄，零星飘落在窗台上。脑海全是陌生时空，记忆错乱导致的眩晕。
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他下意识抚上胸口，一直贴身放着的荷包已经不在。
“咚咚”
两声轻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不等回应，病房门便被推开。是两个没见过的陌生人，穿着奇怪的服装，一脸严肃地坐在一旁。
萧霖川下意识绷紧神经，一手搭在床沿上，一手握拳，眼底瞬间掠过一丝凛冽的戒备。
“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的”其中一人掏出证件晃了晃，语气平稳：“例行问话，希望你配合”
“公安局”三个字，萧霖川闻所未闻，但单从这两人的语气态度来说，似乎像是刑部办案审问时的模样和姿态。
他眉头紧紧蹙起，沉默地打量着面前的二人。
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除了傅琳以外，他没办法信任任何人。
“你叫什么名字？”问话的警察拿出笔记本，笔尖落在纸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观音禅寺景区的阶梯上？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抛来，萧霖川只抓取到几个关键词：观音禅寺，阶梯，伤。
他脑海中一直模糊不清的记忆忽然明了起来，却依旧不愿意对面前的两个陌生人透露半分。他抿紧唇角，一言不发。
两名警察相视一眼，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语气加重了些许：“先生，我们知道你刚受伤，身体不适，但这涉及到蓄意谋杀伤人案，你需要配合我们调查”
萧霖川依旧沉默，他是代发修行的僧人，此刻面对类似刑部官员的问询，他既想恪守清规不妄言，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来历。
他设想，当初傅琳若是在见到第一面的时候，就告诉自己她是异世之人，自己当毫不犹豫将她赐死。
他不了解这个世界，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
就在这时，开门声打破了此间僵持的局面，他的目光扫过门口，与傅琳撞个正着。
傅琳捏着缴费单站在门口，瞳孔骤然一缩，脚步瞬间顿住一瞬。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两名警察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原本的打算缴完费就来同萧霖川通个气的。
两名警察见状，立刻转头看向傅琳，之前问过傅琳话的那位警察道：“女士，麻烦你帮个忙，他很警惕一直不愿意说话”
傅琳定了定神，脚步飞快绕过病床，站到另一侧，目光与萧霖川对上。她轻轻朝他点了点头，声音温和清晰：“这是警察，负责调查案件的人，问的都是简单的问题，你想清楚了如实相告便可”
萧霖川看着傅琳的眼睛，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眉宇间的警惕褪去大半。对着两名警察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请讲”
民警小林手里的笔顿了一下，心里暗自腹诽：合着我们刚才说了那么多全白说啊？
年长的警察倒没计较，清了清嗓子，重新问道：“姓名”
“萧霖川”
“年龄”
“年二十二”
“籍贯”
萧霖川顿了顿，看了一眼傅琳，语气极轻道：“京都人士”
他这话说完，年轻民警的笔停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北京人？”
“不是北京，是京都”
小林正要辩解，却被年长的警察拦住，点了点本子，让他如实记录就行。
年长的警察继续问道：“从什么地方来的？”
“自山中修行之地来”
他没有说南山，也没有说观音寺。之前警察提到的观音禅寺和阶梯让他猜测，或许这是同一个地方。
“为什么会出现在观音禅寺？”
这个问题萧霖川没有正面回答，只摇头道：“不记得了”
“身上的伤是怎么来了？可看清是什么人动的手？”
“遭人突袭，没看清是谁”
他字句坦荡，年长的警察看了看记录本，眉头皱了好一会才长叹一口气将笔记本合上。指尖敲了敲封面，语气缓和了些：“既然你暂时记不清细节，就先好好养伤吧”
他站起身来：“后面要是想起袭击者的特征，事发时的更多情况，或者有其他线索，及时跟我们联系”
警察离开之后，傅琳才敢大口呼吸。
她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用手往脸上扇风，自言自语道：吓死我了。
一边说，一边看向还有些愣神的萧霖川，透过领口还能看见他身上包扎着的胸口。幸好，幸好他被现代技术将他救治过来了。
他这样的外伤，放在古代山寺外，若是没有及时救治，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
她庆幸他来到了自己的世界，虽然他醒来之后一直在刻意回避自己的接触，甚至看着自己时，也再没有记忆中的那种缱绻，可她还是觉得…真好。
瞧见傅琳满眼温柔的看着自己，萧霖川下意识避开她的直视。心中默默念了一声佛号后，才开口问道：“刚才来的那两个人是什么人？”
傅琳也不气恼他的反应，一边给他倒水一边解释：“他们是人民警察，主要负责治安管理。就类似…嗯…捕快，只是职责更具体更周全一些”
“那这里呢？”
“这里是医院，救治伤病的地方，相当于医馆，只是我们这里不但有中医还有西医，技术和器具要更加先进”
萧霖川接过水杯，并未饮下，只将目光挪向窗外，指了指：“为何能建的如此之高？不会倾塌吗？”
傅琳随着他的手指，抬眼望向窗外的外科大楼：“用的材料不一样，不是木头砖瓦一类，而是更加坚固的水泥钢筋”
正说着，远处路上的汽车响起鸣笛声，萧霖川还没细问水泥钢筋是何物，就被那飞速移动的盒子吸引了目光：“那个呢？那个会飞的盒子是什么?”
傅琳有些忍俊不禁，又有些心酸：“那是汽车，用于出行的工具，和马车不一样，那是燃油或者电力驱动。速度更快，坐在其中也不会像马车之中那么颠簸”
她看着萧霖川的眼底满是震撼和茫然，心底多了几分惆怅。
他的世界她在现世的电视剧和书本之中见到过，所以过去之后不算两眼一抹黑。但现代文明对一个老古董来说…会不会太难以接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