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册被悄然翻阅过的闲书,仿佛一个无声的转折点,标志着沈怜星与宫寒渊之间那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以往,多是沈怜星小心翼翼地试探,宫寒渊或冷眼旁观,或直接驳回,关系的主导权牢牢掌握在他手中,沈怜星始终处于被动承受、见招拆招的位置。
但如今,态势悄然转变。
沈怜星开始变得更加主动,而宫寒渊的态度,则由之前的明确抗拒或漠然,转变为一种近乎纵容的……默许。
这种变化体现在诸多细微之处。
沈怜星发现书房窗边那盆文竹有些枝叶发黄,便寻了机会,带着小花铲和新的营养土,试探着问:“督公,这文竹需稍作打理,民女可否……”
她的话还没说完,宫寒渊正批阅着公文,头也未抬,只从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这便是允了。
她于是放心大胆地在书房里忙碌起来,修剪枯叶,松土施肥,动作轻柔。
而他,就在不远处,朱笔不停,似乎完全不受影响,却又在她需要挪动花盆时,极其自然地伸出一只手,帮她稳住了沉重的瓷盆。
又一日,她研究药膳,觉得府中常用的某种药材品质稍次,影响药效,便向赵伯提出想换一家供应商,并列出了具体要求。
赵伯不敢擅专,照例请示宫寒渊。
宫寒渊听完,只淡淡说了一句:“既是她用,便依她。”
这话轻飘飘的,却等于将她在膳食药材这方面的话语权,正式赋予了她。
从此,她在小厨房和药房范围内的提议,几乎畅通无阻。
甚至,她开始尝试调整书房内熏香的味道。
她注意到他常用的那种冷檀香虽能宁神,但气息过于沉郁,便精心调配了一种加入了淡雅梨汁香和微辛柏子仁的合香,气味更清透开阔些。
她将新制的香丸交给负责此事的丫鬟,只说是“新试的方子,或许更能缓解疲劳”。
那丫鬟战战兢兢地换上,心中惴惴,生怕督公不喜。
然而,宫寒渊进入书房后,只是微微蹙了下眉,目光在那陌生的香气来源处停留了一瞬,却并未命人撤换。
几日下来,他便也习惯了这新的味道。
那丫鬟这才松了口气,对沈怜星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沈怜星进,他便退。
她提出改变,他大多默许。
她划定的、无关核心权力与机密的范围,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一步步对她开放。
这种“她进他退”的模式,并非一方压倒另一方,更像是一种默契的共舞。
沈怜星负责提出构想、带来变化,而宫寒渊则用他的沉默和默许,为她圈定了一个可以安全施展的舞台。
督公府内的氛围,在这种奇妙的拉锯转变中,进一步缓和。
仆役们早已习惯了沈姑娘带来的种种“新奇”事物,从庭院的花草到餐桌上的菜式,再到如今书房里隐约不同的香气。
他们乐见其成,因为这一切变化,都伴随着督公显而易见的、日益增加的宽容。
赵伯和赵刚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感慨万千。
他们知道,督公那颗冰封已久的心,正在被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的力量,一点点地撬开缝隙。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看似柔弱,却拥有着惊人韧性和智慧的沈姑娘。
拉锯仍在继续,但攻守之势,已悄然易位。
沈怜星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恐惧和试探的棋子,她开始拥有了影响这座府邸、影响那个男人的能力。
而宫寒渊,则在退让与默许中,展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笨拙的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