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府内惩处律条悄然放宽的影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不断扩大。
府中仆役们虽不敢明言,但私下里传递的眼神、偶尔放松的脊背,都昭示着一种微妙的变化。
空气中那份常年紧绷的压抑感,似乎被稀释了几分。
而这一切改变的源头,在众人心照不宣的共识中,直指那位被督公特殊对待的沈医女。
不知从何时起,“多亏了沈姑娘”成了下人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于是,沈怜星清晰地感觉到,府中上下对待她的态度,发生了一种潜移默化却又实实在在的改变。
以往,仆役们见到她,多是恭敬中带着疏离和畏惧,行礼问安后便匆匆避开,不敢多看一眼,更不敢多言一句。
如今,他们依旧恭敬,但那恭敬里,却掺杂了发自内心的感激与亲近,甚至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呵护。
清晨,她在庭院中散步,遇到正在打扫的婆子,那婆子会停下手中的活计,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带着褶子的笑容,躬身道:“沈姑娘安好,今日天凉,姑娘多添件衣裳。这石阶露重,您小心脚下。”
不再是机械式的问安,而是带着温度的、细致的关怀。
她去小厨房想亲自为母亲熬制一些调理的药膳,原本在忙碌的厨娘会立刻放下手中的活,热情地迎上来,用围裙擦着手:“沈姑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奴婢就是!这灶台烟火气重,油星子容易溅着,您站远些,告诉奴婢怎么做就成。”
不仅主动帮忙,还会细心地将最好的食材留出来给她,甚至悄悄塞给她一碟刚出锅的点心,“姑娘尝尝,新试的样式,看合不合口味。”
甚至连负责浆洗的粗使丫鬟,远远见到她,都会停下脚步,垂手立在一旁,待她走过,才会抬起头,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那眼神里没有了恐惧,只有纯然的感激和尊敬,仿佛看着一道温暖的光。
一次,沈怜星想去库房寻些特定的药材,引路的小太监不再是沉默地在前带路,而是小心翼翼地、带着几分讨好地主动说道:“沈姑娘,前两日小的同乡不当心差点摔了督公喜爱的砚台,亏得督公宽宏,只训诫了几句……小的们心里都明白,是托了姑娘的福……”话未说尽,但那意思已然分明,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桃花将这些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私下对沈怜星说:“小姐,您瞧见没?现在这府里上下,谁不对您又敬又爱?连赵伯见到您,笑容都比往日多了几分呢!我看呐,您在这府里说话,比那管事嬷嬷还管用些!”
李嬷嬷也意味深长地点头,压低声音:“姑娘,这便是人心所向。您施与的这份善意,他们记在心里呢。如今您在这府里的地位,虽是客居,却已无形中确立了,连带着行事都方便了许多。”
沈怜星心中温暖,却也更加清醒。
她知道,这份特殊的“恭敬”和“感恩”,根基并非完全在于她自身,而在于那个男人的默许和态度。
他无形中,为她在这座森严的府邸里,确立了一种超然且受爱戴的地位。
这种地位,并非源自权势压迫,而是源于人心汇聚。这让她稍感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