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的书房进言,最终以宫寒渊长久的沉默和一句听不出情绪的“退下吧”告终。
沈怜星怀着志忑不安的心情离开,一连两日都未能从他那里得到任何明确的回应。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操之过急,触碰了不可逾越的底线。
然而,就在第三日清晨,变化悄然发生了。
最先察觉到异样的是赵伯。
他在例行向宫寒渊禀报府中事务,提及一名负责洒扫的小丫鬟不慎打碎了一只普通瓷盏时,习惯性地请示如何惩处。
按照旧例,虽不至重罚,但一顿训斥和月钱扣减是免不了的。
宫寒渊正对着窗外那几株红艳艳的火棘出神,闻言,头也未回,只淡淡道:“初犯,无知之过。告诫一番,下不为例即可。”
赵伯猛地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伺候督公多年,深知其治下之严,这等“宽容”实属罕见。
他下意识地抬眼,却只看到督公冷硬如石刻的侧脸。
“是……老奴明白。”赵伯按下心中翻涌的惊涛,恭敬应下。
紧接着,类似的“小事”接踵而至。
一名马夫喂养马匹时稍有疏忽,导致一匹马食欲不振,按例当杖责;一名厨役采购的食材品质略有偏差,按例当罚俸……
这些在过去都会受到明确惩处的事情,如今报上去,得到的回复大多是“细查缘由,若非故意,小惩大诫”、“告诫为主,以观后效”。
一道无形的、却切实存在的命令,仿佛春风化雨般,渗透到了督公府管理的细微之处。
惩处的律条,并未明令更改,但在执行上,却显而易见地“稍宽”了。
那些曾经动辄得咎的仆役们,最初是难以置信,继而便是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与感激。
影响在悄然滋生。
府中的气氛,似乎不再是那种绷紧到极致的弓弦,稍稍放松了一丝。
仆役们行走间,眉眼间的惊惧之色淡去了少许,做起事来,虽然依旧谨慎,却少了几分惶惶不可终日之感。
偶尔在廊下相遇,彼此交换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活气。
这一切的变化,沈怜星很快便从桃花叽叽喳喳的讲述和李嬷嬷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感知到了。
“小姐,您真是神了!”桃花两眼放光,压低声音兴奋地说,“现在府里都说,是您……是您在督公面前为大家说了好话呢!都说您是菩萨心肠!”
沈怜星坐在窗边,手中捻着一枚棋子,闻言指尖微顿。
她看向窗外,秋日高远,那片黑竹林在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
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有欣慰,有感动,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他听到了。他权衡了。他……竟然真的采纳了。
虽然他没有对她说过只言片语,但这无声的行动,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这不仅仅是对她建议的认可,更像是一种……默许,默许她在这座府邸里,拥有了一点点特殊的影响力,默许她可以继续她的“改造”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