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走出工业巷的铁门，手里攥着那串刚拿到的钥匙。阳光扑在脸上，她眯了下眼，抬手挡了挡。合同终于签完，紧绷的神经总算能松一寸。她没叫车，只想走几步，透透气。
街上人不多，两旁是老旧的厂房和零散的小店，墙皮斑驳脱落，地面坑洼不平。她沿着路边慢慢走着，脚步比平时缓了许多。刚买下那家制衣厂，要操心的事一件接一件，压得人喘不过气。
转过一个拐角，垃圾桶旁有动静。她瞥了一眼，是个男人蹲在地上翻塑料袋。衣服脏得看不出原色，头发乱成一团，脸上沾着灰土。寻常流浪汉见了人总会伸手讨钱，可这人没有。他只是低头翻找，动作缓慢而专注。
秦雨本想绕开，却多看了两眼。那人从袋子里掏出半块干硬的面包，愣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嘴里低声嘟囔着什么，声音太轻，她听不清。
就在这时，一对情侣从对面走来。男人手里拿着一根烤肠，油光发亮，香味随风飘了过来。女人挽着他胳膊，两人说说笑笑。经过垃圾桶时，那根烤肠正好在乞丐眼前晃了一下。
乞丐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根烤肠。他没说话，也没伸手，只是那样看着。嘴角微微抽动，像是忍不住流出口水。
男人察觉到了，皱眉道：“看什么看？”
乞丐没反应，依旧盯着。
“滚开！”男人突然一脚踹在他腿上。
乞丐毫无防备，整个人向后倒去，撞上垃圾桶，发出一声哐当。他跌坐在地，抱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女人拉了拉男人：“走了走了，脏死了。”
两人快步离去。
秦雨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她走上前，蹲下身看向那个乞丐。他脸朝下，肩膀轻轻抽动，真的在哭。声音极小，像孩子受了委屈时压抑的呜咽。
“你没事吧？”她轻声问。
乞丐抬起脸，满脸泪水混着鼻涕，眼神空洞，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饿吗？”她又问。
他嘴唇动了动，挤出两个字：“吃……吃……”
不是乞求，也不是咒骂，只是重复这两个音节。
秦雨心头一震。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这种状态的极少。她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和一块饼干递过去。他接过水瓶，不会拧盖子，只能握在手里使劲摇。秦雨帮他打开，他愣住片刻，直到她把瓶子塞进他手里，才慢慢喝了起来。
饼干被他直接塞进嘴里，咀嚼得很慢，很小心，像是很久没吃过像样的食物，每一口都格外珍惜。
“你家在哪？”她试着问。
“家……”他重复这个词，随即摇头，手指朝远处指了指，又收回来，拍了拍自己胸口，“我……我……”
后面的话全乱了，夹杂着听不懂的音节。
秦雨站起身，环顾四周。路上行人匆匆走过，无人驻足。一家小店门口坐着个老板，低头刷着手机，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重新蹲下。这人年纪不大，看着二十出头，可言行举止完全不像正常成年人。言语不成句，反应迟钝，被人踢了也不反抗。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你是走丢的吗？”她换了个说法。
乞丐眨眨眼，忽然笑了。傻乎乎地咧开嘴。
秦雨从包里拿出湿巾，给他擦了擦脸和手。可太脏了，怎么也擦不净。他乖乖坐着，任她擦拭，偶尔哼一声，像是舒服了些。
“你是不是生病了？”她轻声问。
他听不懂，却感受到语气柔和，便点点头，嘴里又冒出几个词：“妈妈……饭……冷……”
秦雨心头猛地一紧。
这些破碎的词语拼不出完整的意思，却让人隐约明白他在想什么。或许他从小就有问题，被人遗弃在这座城市的角落，自生自灭。
她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那会儿，无依无靠，差点饿死。
秦雨摸了摸口袋，还有两包压缩饼干，全都拿了出来递给他。他接过去，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怕被人抢走。
“你睡哪？”她再问。
他指了指垃圾桶后面的角落，那里铺着几张硬纸板，上面堆着破旧衣物。
秦雨走过去查看。纸板潮湿，散发着霉味，边上还有老鼠啃咬过的痕迹。她回头看他，正小口啃着饼干，吃得格外认真。
秦雨拿出手机，打开地图搜索附近的救助站。最近的一个在五公里外，电话打过去，对方说只接收登记过的流浪人员，且必须有人陪同送入。
她又查医院精神科，流程更复杂——需要监护人签字，还要做评估。
这意味着，如果没人认领，这个人就会一直留在街头。天气渐冷，若无人相助，他随时可能冻死。
秦雨望着那个乞丐，他已经吃完饼干，正弯腰用瓶子接地上的一点积水喝。她快步上前制止，不让他喝污水。乞丐很听话，抬头冲她笑了笑。
那一瞬间，她心里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秦雨不是圣母，更不想随便捡人回家。但这人不一样。他不会骗她，不会害她，甚至连伤害别人都做不到。他只是想活着，在这冷漠的世界里，艰难地活着。
秦雨蹲回他面前，平视他的眼睛。
“你想不想和我走？”她问。
他不懂，却感受到她的认真，也学着她，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她。
“干净的地方，有床，有饭。”秦雨用手势比划着。
乞丐听到“饭”字，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