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前文说到，鬼手唐在李采臣和一众鬼怪的协助下，终于造出了那份惊天动地的假文书。但这东西到底能不能骗过岛国人，还得先过“行家”这一关。
次日清晨，西单李寓。
一辆黑色福特轿车急匆匆地停在了门口。顾振庭亲自下车，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位颤颤巍巍、戴着高度近视镜、留着白山羊胡的老头走了进来。
这老头叫孙宝琦，那是前清翰林院的侍读学士，也是如今北平城里顽固派遗老的泰斗。这老头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在家烧香拜佛，做梦都想复辟大清。
孙老先生一进门，虽然被凶宅院子里的阴气激得打了个哆嗦，但眼神里全是焦急和狂热，抓着顾振庭的手就不放，指甲都掐进肉里了：
“顾次长！东西呢？东西在哪？真的……真的是宫里流出来的绝密？”
“孙老，您小声点，此事机密，千万不敢声张。”
顾振庭做戏做全套，一脸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才神神秘秘地把老头引进了正房。
正房内，灯火通明，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都不透。
李采臣、白七姑、鬼手唐都在屋里候着，一个个表情严肃，如临大敌，仿佛在守护什么了不得的国家宝藏。
顾振庭戴着白手套，一脸郑重地从紫檀木盒子里取出那卷刚刚做旧完成的《大清内务府勘舆秘档》，平铺在八仙桌上：
“孙老，就是这个。我们也是刚从那个落魄太监手里抢救下来，花了大价钱！但我们学识浅薄，不敢确认真伪，还得请您老掌掌眼。”
孙老先生扑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一个巨大的放大镜，整个人几乎趴在了桌子上，脸贴着纸面，一寸一寸地看，一点一点地挪。
屋里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李采臣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冲鬼手唐挤了挤眼。鬼手唐却紧张得手心冒汗，死死盯着老头的表情。这可是检验他毕生功力的一刻，要是穿帮了，这几天的罪算是白糟了，还得挨李爷的揍。
孙老先生看了足足一刻钟，眉头越皱越紧，鼻尖上都冒汗了。
突然，他“咦”了一声，鼻子凑到那行鲜红的朱批上使劲闻了闻，脸色大变：
“不对！这味道不对！”
这一声“不对”，把屋里几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鬼手唐更是腿肚子一软，差点给跪下。
“孙老，哪……哪不对？”顾振庭硬着头皮问。
孙老先生没理他，而是颤抖着手指，指着那行鲜红的朱批，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与敬畏：
“这味道……这味道太霸道了！寻常御笔用的是‘紫金朱砂’，只有皇家贵气，闻着是香的。可这字里行间……怎么隐隐透着一股子……浓烈的血煞之气？”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死死盯着那方大印，瞳孔剧烈收缩：
“还有这印章……好重的杀气！哪怕过了这么多年，这杀气依然如刀割面！这不像是御书房的做派，这……这、这是带着天威的杀伐之气啊！”
完了！
李采臣心里咯噔一下。血腥气是鬼手唐掺的黑狗血，杀气是他用量天尺压进去的雷威。这回算是演砸了，弄巧成拙了！
他刚想开口圆场，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却见孙老先生突然浑身剧烈颤抖起来，紧接着“哇”的一声，竟然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
“呜呜呜……皇上啊！奴才……奴才今日算是开眼了！”
老头一边哭，一边对着那卷轴“砰砰”磕头，脑门都磕青了，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仿佛见到了先帝亲临：
“这是传说中的‘刑杀朱批’啊！老朽曾在内务府秘档中见过只言片语，说是乾隆爷当年为了镇压此等关乎国运的‘真龙’，特意在朱砂中掺入了‘斩龙血’，并以天子剑镇压盖印！”
“那血腥气，是斩龙的煞气！那杀气，是皇上的天威啊！”
“若不是真的为了保护龙脉不被外夷觊觎，怎么会有如此骇人的气息？”
孙老先生激动得胡子都在抖，指着那文书对众人喊道，唾沫星子横飞：
“错不了！这绝对错不了！除了乾隆爷，谁能有这等手段？谁能写出这等带着血煞之气的圣旨？这是真迹！这是关乎我大清国运的绝密真迹啊！”
李采臣张大了嘴巴，看着这个已经完全“自我攻略”成功的老头，硬生生把到嘴边的忽悠话给咽了回去。
他和白七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和那一丝“这也行”的惊讶。
成了！
原来这骗术的最高境界，不是你骗人，而是让人自己骗自己！
只要他们心里信了，那么哪怕是黑狗血，也能被脑补成斩龙血；哪怕是物理雷威，也能被脑补成皇权天威！
这事儿，岛国人就算不想信都难！
送走了哭哭啼啼、还要把这卷轴“请”回去供着的孙老先生（当然被顾振庭以“国家机密”为由拒绝了），屋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牛！”
李采臣冲着鬼手唐竖起大拇指：“老唐，你这手绝活，再加上这老头的脑补，这事儿算是彻底稳了！”
鬼手唐虚脱般地瘫在椅子上，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容，仿佛刚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
“文书有了。”
白七姑放下茶盏，目光看向李采臣，指出了下一步的关键：
“但这只是第一步。既然文书上说那是‘万尸掩龙’，那咱们就得让那黑风口……真的有点‘龙动静’才行。光有死气可骗不过阴阳师，得让他听见……龙在叫。”
李采臣心领神会，把量天尺往肩上一扛，眼中的痞气散去，露出一股子干大事的狠劲儿：
“没问题。证有了，现在该造‘形’了。”
“咱们要去给那座死山……开个膛，破个肚，给它安个能叫唤的‘喉咙’！”
顾振庭一愣：“安喉咙？这怎么弄？那可是石头山啊！”
李采臣神秘一笑，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脸上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神色：
“这你就别管了。术业有专攻。造假文书得找鬼手唐，但这改天换地、挖山造陵的活儿……我得回趟老家，去请位‘老哥哥’出山！”
“谁？”
“样式雷！雷三爷！”
李采臣拍了拍大腿，语气里满是得意：
“当初在天津卫，那丁府的怨灵案，就是我这位老哥哥给破的局！他手里攥着那是给皇家修陵墓的绝活！只要把他请来，别说造个龙吟，就是把那山给掏空了造个地宫，也不在话下！”
“不过这老头脾气臭，除了酒和酱肘子，谁的面子都不给。”
李采臣站起身，冲着顾振庭一挥手，那是相当的豪横：
“老顾，备车！再去给我弄十斤‘天宝楼’的酱肘子！”
“还有，酒得给我弄最好的！以前穷，那是没办法。今儿个咱有经费了，不能亏待了手艺人！给我弄两坛子‘三十年的陈酿汾酒’！要那一开坛子能香出二里地去的！”
“明天一早，我亲自回趟天津卫！去请这尊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