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角砸进地面的瞬间,光球没停。
它继续往前飞,速度不快,但每走一段,身后的空间就像被撕开的布一样裂出缝隙。那些裂缝不是静止的,会动,像有东西在下面爬。
我抱着谢清歌,脚底刚落地就感到一股冷意顺着鞋底往上窜。低头看,刚才站的地方已经塌了,变成一片灰白的空洞,边缘还在慢慢往外啃。
黑袍人突然伸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拽倒。
“别踩裂痕。”他声音压得很低,“那是陷阱。”
我没挣开,只是把谢清歌往怀里收了收。她靠在我胸口,呼吸很浅,但还能撑住。
“我知道。”我说。
光球还在前面飘,路线歪歪扭扭,有时贴着地,有时又升到半空。它飞过的地方,空气会抖一下,像是信号不好时的画面卡顿。
谢清歌抬手摸了下腰间,玉箫还在。她没说话,但我感觉到她在准备出招。
“别动手。”我对她说。
她侧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虚,但听懂了。
黑袍人走在最前,锈剑横在身侧,剑尖微微下垂,像是在探路。他每走一步都停顿半秒,等周围没反应才继续。
我们跟在他后面,保持三步距离。
第二次地面震动时,裂缝出现在左侧。这次裂得更快,直接冲着我们来的方向蔓延。我往后跳了一步,谢清歌的手顺势搭上我的肩,借力稳住身子。
“它在追我们。”她说。
“不是追。”黑袍人回头看了眼,“是补。”
“什么?”
“系统在修复路径。”他指了下光球飞行的轨迹,“它让空间崩塌,是为了逼你们出手。只要有人挡,就会触发反噬。”
我明白了。
刚才谢清歌想用冰墙拦住崩塌,结果冰墙刚成形就被腐蚀,还显出了师尊的脸。那不是巧合,是系统读取了她的记忆,用来干扰判断。
“所以不能碰,不能挡,也不能回头看?”
“对。”黑袍人点头,“只管往前走。它越乱,说明越怕我们靠近门。”
我咬了下后槽牙,抬脚跟上。
第三段崩塌来得更突然。这次是从头顶开始的。一块块数据碎片往下掉,像烧坏的灯泡炸开后落下的玻璃渣。黑袍人猛地转身,锈剑一挥,一道暗光扫过上方,把几片即将落下的碎块震散。
“低头!”他喊。
我和谢清歌同时弯腰,一片碎片擦着我后颈飞过,皮肤火辣了一下。
“它开始主动攻击了。”我说。
“因为它来不及补了。”黑袍人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我们前面,“刚才那段路太长,它修复不过来,只能提前引爆。”
我抬头看光球。它已经飞出去很远,离我们大概有二十丈。这个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但它每动一下,空间就抖一次,像是在提醒我们——再慢一点,门就关了。
“加快点。”我对黑袍人说。
他没应声,直接迈步往前冲。
我们也跟着跑起来。
脚下的地面越来越不稳定,踩下去会有种踩空的感觉,像踩在一层薄冰上,底下全是空的。谢清歌的手一直抓着我的手臂,力气不大,但在提醒我她还清醒。
第四次崩塌是从前方来的。
光球飞过的一处拐角,整面空间突然向内凹陷,像是被人从背面按进去的纸板。紧接着,裂缝从四角炸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口子,黑潮一样的数据流从里面涌出来。
黑袍人停下,举剑横在胸前。
“别过去。”他说。
“绕?”我问。
“绕不开。”他盯着那团黑潮,“它封了路。”
我皱眉。光球已经穿过了那个区域,现在正在远处缓缓上升,像是要进入更高层的空间。如果我们过不去,就会被甩开。
谢清歌突然动了。
她从我怀里挣开,站直身体,抬手抽出玉箫。
“不行。”我立刻伸手去拦,“你撑不住。”
她没看我,只是抬起左手,在箫孔上划了一下。指尖破了,血渗进笛管。
下一秒,她吹响。
音波不是冲着黑潮去的,而是斜向上方。一道冰线顺着声音射出,在空中划出弧度,最后钉进上方的一块稳定区域。冰迅速蔓延,形成一条窄桥,连接两侧完好的地面。
“走。”她说,声音比刚才更哑。
黑袍人看了一眼,立刻迈步踏上冰桥。我也扶着谢清歌跟上。
桥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走到一半时,下方的黑潮突然翻滚,伸出几条触手般的光带,朝桥底抽来。黑袍人回身一剑,剑气斩断两条,其余的撞上桥面,冰层立刻开始发黑、融化。
“快!”他喊。
我加快脚步,几乎是半拖着谢清歌冲到对面。刚落地,整座冰桥就塌了,碎成无数块掉进黑潮里,转眼消失。
谢清歌膝盖一软,差点跪下,我赶紧抱住她。
“下次别这样。”我低声说。
她靠在我肩上,喘了几口气,“没别的路。”
黑袍人站在前方,锈剑插进地面,剑身还在轻微震动。他抬头看着光球消失的方向,眉头没松。
“系统警报来了。”他说。
话音刚落,四周响起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像是铁片刮过石板。
“最终门开启前,任何攻击都将被反噬。”
声音没有来源,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还在发烫,是刚才握雷角留下的余温。小指突然抽了一下,左眼也跟着闪了道金光。
这不是系统的压制,是原身的反应。
它在提醒我什么。
“它说攻击会被反噬。”我抬头,“可谢清歌的冰桥不是攻击。”
黑袍人转头看了我一眼,“但它是‘阻挡’。”
“所以……只要是干预它的崩塌,都会被算作对抗?”
“对。”他拔起锈剑,“它不在乎你用什么方式,只要你想改变它的节奏,就会反击。”
我明白了。
系统不是在防御光球,它是在利用崩塌制造规则陷阱。我们越想快,就越容易犯错。
“那就别让它定规矩。”我说。
黑袍人没问什么意思。他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第五段路安静了些。没有崩塌,没有裂缝,只有光球在远处缓缓移动。我们保持距离,一步步跟上。
走了大概十步,谢清歌突然开口。
“你还记得……赵铁柱死前说了什么吗?”
我脚步一顿。
她没看我,目光落在前方的黑暗里。
“他说了师父。”我答。
“那时候他已经不是人了。”她声音很轻,“半边身子是铁,眼睛是红的。可他还是喊了师父。”
我没接话。
但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们在对抗系统,可系统也在用我们的记忆对付我们。它知道我们会为谁停步,知道我们会为什么出手。
它不怕我们强,它怕我们记住。
“所以别信眼前的东西。”她说,“哪怕是你亲眼看到的。”
我点头。
又走五步,右手小指再次抽搐。
这次比之前更剧烈。
我抬头,前方三丈外,空气波动了一下。
不是崩塌,也不是裂缝。
是一个人影。
青衫,玉带,眉心一点红。
和刚才一样。
它站在那里,掌心朝上,做出邀请的姿势。
黑袍人停下,锈剑横起。
谢清歌抓紧了我的手臂。
我没有动。
也没有说话。
只是把雷角从袖子里拿出来,握在手里。
它没动,也没靠近。
但我知道它在等。
等我迈出那一步。
等我相信它是真的。
我冷笑一声,举起雷角。
电弧在尖端跳动,蓝紫色的光映在地面上。
它依然不动。
谢清歌突然开口,声音贴在我耳边:“如果它叫你名字……”
我盯着那人影。
它张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