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裂开的瞬间,我抱着谢清歌往后退了两步。
脚底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差点摔倒。我稳住身子,把她轻轻放在角落,背靠着墙。她脸色发白,呼吸很浅,手指还搭在我手腕上,没松开。我没敢动,就让她这么抓着,像是怕一松手,人就没了。
头顶的灰白空间静得吓人。刚才那场风暴散了,字符消失,警报停了,连风都停了。可我知道,这不是结束。
裂缝还在扩大。从地底渗出的红光越来越深,像某种东西在下面睁开了眼。
黑袍人站在裂缝边缘,锈剑插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剑柄。他低着头,呼吸重,额角有血顺着下巴往下滴。那块残玉彻底碎了,碎片落在地上,泛着微弱的光。
我没说话,盯着那只缓缓升起的眼睛。
它不像人眼,也不像兽瞳。没有眼皮,没有睫毛,只有一圈暗红色的虹膜,中间是竖立的瞳孔,像蛇,又像刀缝。它浮出裂缝时,带起一阵低沉的嗡鸣,不是声音,是直接撞进脑子里的震动。
我摸了下耳朵。
这个动作一出来,我自己都愣了一下。以前在药摊被人踹翻药柜,我就这样。三百年前在丹房被锁链穿身,我也这样。原来这习惯一直都在,换了多少世都没改。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抬头看黑袍人,“你还站得住吗?”
他没回头,声音哑,“站不住也得站。”
话音刚落,裂缝里突然窜出一道细线般的光丝,直奔锈剑而去。那丝线像是数据流的残渣,半透明,飘忽不定。我以为它会攻击,结果它贴上剑身时,竟被吸了进去。
锈剑抖了一下。
我和黑袍人都察觉到了。他低头看剑,眉头皱紧。剑脊上原本模糊的纹路开始发亮,一道道符文般的痕迹浮现出来,排列成行。
我看不懂那些符号,但它们在动,在重组。
“这是什么?”我问。
黑袍人没答,反而把剑拔起来,横在身前。他用左手抹了把脸上的血,然后猛地将剑插入地面,更深。
更多的数据流被引了过来。它们像闻到腥味的虫子,纷纷涌向剑身。锈剑吸收得越来越多,表面的符文也越来越清晰。
我忽然觉得额头有点热。
抬手一摸,是雷角的位置。那里本来已经黯淡了,现在却隐隐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
我盯着锈剑上的符文,忽然意识到——它在等我。
我站起来,慢慢走过去。每一步都小心,生怕惊动裂缝里的东西。走到黑袍人身边时,我停下,伸手按在剑柄上。
一瞬间,雷角亮了。
不是爆发那种,是缓慢地、稳定地透出金光。那光顺着我的手臂流向剑身,和符文产生共鸣。剑面上的代码开始重新排列,字母和数字拼合成一句话:
**INItIAL_bAcKdooR_001**
我认得这几个字。【每日情报局】偶尔推送过类似的标记,都是系统底层的提示信息。但这一次不一样,它不是警告,也不是任务,而是……漏洞编号。
“初始后门。”我低声说。
黑袍人冷笑一声,“找到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空中突然浮现出一行字,没有声音,也没有警报,只是静静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检测到初始漏洞,权限封锁解除**
那行字出现的瞬间,我脑子里“嗡”了一下。不是痛,也不是晕,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原本卡住的门,突然松了锁。
我下意识去摸腰间的药葫芦。六个空的,最后一个还剩两颗糖豆。我拧开盖子,倒出一颗,放嘴里。
甜味还在。
但我现在知道,这味道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设定的。重要的是,我能尝到它,说明我还活着,还能感知。
“这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问黑袍人。
他终于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你真以为,玄霄子只留下一个残魂?”
我没答。
他已经说得够明白了。那个老东西,从来不只走一步棋。他留残魂,不是为了吓唬我,是为了引导我走到这一步。而这一把锈剑,早在三百年前就被埋下了伏笔。
“你是谁?”我看着他,“你到底知道多少?”
他没直接回答,反而抬起手,掀开一点黑袍的兜帽。我第一次看清他的下巴以下的部分——那里有一道疤,很深,从耳根划到喉结。
“三百年前,我砍过他一剑。”他说,“就在他抽你魂魄那天。我没杀成他,反被他的拂尘扫中,差点死在当场。”
我喉咙发紧。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我在等。”他说,“等这把剑能吸进数据流的那一天。等你的雷角能点亮它的那一天。等系统自己暴露出破绽。”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拿回我该拿的东西。”
我没再问。
有些事,现在不用问清楚。只要他知道玄霄子的弱点,只要这把剑能打开后门,就够了。
我抬头看那只眼睛。它已经升到一半,悬在裂缝上方,瞳孔微微收缩,像是在观察我们。
我知道它在判断威胁等级。刚才谢清歌那一击太狠,虽然没杀死核心,但让它受创了。现在它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监视。
可我们也不能一直耗着。
“你能用这剑做什么?”我问黑袍人。
“斩骸。”他说,“不是杀它,是切掉它的一部分。就像割掉腐肉,让它暂时失能。”
“代价呢?”
他看了我一眼,“剑毁,我也活不了。”
我沉默。
他笑了下,“别装出一副难过的样。你心里清楚,这种时候,不是它死,就是我们亡。”
他说得对。
我回头看谢清歌。她还靠在墙边,一动不动,但手指还在微微动,像是梦里还在拨箫管。我走过去,蹲下,握住她的手。
很冷。
我把她的手塞进自己袖子里,暖着。然后站起来,回到锈剑前。
“什么时候动手?”我问。
“等它完全出来。”黑袍人说,“只露一半,斩了也没用。必须让它整个浮上来,才能切断连接。”
我点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裂缝中的眼睛缓缓上升,红光映在墙上,像血在流动。数据流的残丝还在往锈剑里钻,剑身的符文越来越亮,几乎要燃烧起来。
黑袍人单膝跪地,双手握剑,剑尖朝下,对准裂缝中心。
我站在他侧后方,盯着那只眼。
它动了。
瞳孔扩张,一圈波纹从虹膜扩散开来。我立刻绷紧身体,以为它要攻击。但它没有出手,而是……开口了。
一个声音响起,不是从空中传来的,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守一。”
是玄霄子的声音。
“你本可以不走到这一步。”
我没说话。
“你以为你赢了?”他说,“你不过是在重复我设计好的路径。”
我还是没说话。
“这把剑,是我留给你的。”他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会找到它。”
我忽然笑了。
“你说得对。”我开口,“你算到了很多事。”
我看着裂缝中的眼睛,“但你漏了一件。”
“什么?”
“他们不是程序。”我说,“她是人。”
话音落下,那只眼猛然收缩。
同一刻,黑袍人动了。
他双手举起锈剑,高高扬起,然后狠狠劈下!
剑未落,裂缝中突然涌出大量数据流,化作屏障挡在眼前。黑袍人一声不吭,继续下劈。锈剑撞上屏障的瞬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花四溅。
屏障裂开一道缝。
剑锋继续下落。
那只眼剧烈震颤,红光闪烁不定。它想退,但已经来不及。
锈剑劈中了它。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只有一声极轻的“咔”,像是玻璃裂开。
那只眼从中断裂,上半部分悬浮在空中,下半部分沉入裂缝。断口处没有血,只有断裂的数据线垂落,一闪一闪,像坏掉的电路。
黑袍人跪倒在地,手撑着剑,喘得厉害。
我冲过去,扶住他肩膀。
“成了?”
他点头,嘴角溢出血,“暂时……断了。”
我抬头看那只断裂的眼。
它还漂浮着,瞳孔已经失焦,红光微弱。但我知道,它没死。只是被切掉了部分功能,暂时无法监控我们。
我松了口气,转身想回去看谢清歌。
就在这时,我眼角余光扫到锈剑。
剑身上的符文正在消失。不是熄灭,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抹去。一个接一个,像被橡皮擦擦掉。
我蹲下,伸手碰了下剑脊。
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剑刃上出现了一道裂痕。很小,但从中间开始,正慢慢延伸。
黑袍人也看到了。
他抬头,看着我,声音很轻:“它在自毁。”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剑身又是一震。
第二道裂痕出现。
第三道。
整把剑开始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在哀鸣。
黑袍人伸手,想抓住它。
可就在他触碰到剑柄的瞬间,锈剑“啪”地一声,从中间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