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浊的眼底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眼前这张恶毒的脸。
嘴角不断有鲜血涌出,顺着下颌线滴落,砸在身下的血污中,晕开细小的涟漪。
“你的命,不值钱。”
钟离鲜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只有轻蔑。
甚至没有再看沈斯年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厚重的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将沈斯年彻底抛在了这片绝望的血与暗之中。
“你的命,不值钱……”
钟离鲜的话在空旷的囚牢里反复回荡,与鲨鱼撞击玻璃的“砰砰”声交织在一起。
在沈斯年耳里无限放大,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木讷地低下头,视线模糊一片,只能看到身下刺目的暗红不断蔓延。
心口明明被怒气与恨意填满,可意识却渐渐开始模糊。
鲜血依旧从他的下巴、肩膀不断掉落,温热的血与冰冷的地面形成极致的反差。
浑身的力气一点点被抽干,一股浓重的死气,正从他的每一寸肌肤里蔓延开来,让他动弹不得。
他知道,他们是想利用他,来引诱沈颂年入局,来杀了沈颂年。
身子往旁边慢慢倒下,脸颊贴在冰冷黏腻的血污上,声音微弱还带着无尽的绝望与哀求,断断续续地消散在囚牢中。
“哥……不要……来救我……求……你了……”
话音落下,他的眼皮沉重得再也支撑不住。
浑浊的眼底最后一丝光亮熄灭,只剩下无边的黑暗。而玻璃后的鲨鱼,依旧在疯狂地撞击着玻璃,震得房间不断颤动。
17:58:48
……
14:25:12
……
10:12:31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空从黑色变成了青蓝色,浅浅光亮普及大地。
漆黑无灯,只靠窗外照进来的光照在地上,勉强勾勒出房间里模糊的轮廓。
家具的阴影沉在角落,与未散的夜色缠在一起,连空气里都飘着凌晨特有的,带着海腥气的凉意。
与黑暗融合一体的钟离鲜,坐在沙发上。
他周身仿佛带着化不开的阴翳,黑色衣摆垂落在地,若非那双眼,几乎要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一双充斥着无数红血丝的蓝眸,浑浊又锐利,一眨不眨地落在床上的梵音身上。
一夜未睡,眼底的疲惫被阴戾冲淡,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混着熬夜带来的颓废慵懒,竟生出一种致命又破碎的张力。
他好像在等谁,又好像谁都不等,唯有目光,死死锁在梵音安静的睡颜上,寸步不离。
他就这样看了梵音一夜。
越看,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味便越浓,越看,越觉得这张脸有猫腻。
那句“钟离鲜”,和他坠入南海时,脑海里炸开的记忆碎片中,那个模糊女声的呢喃,分毫不差。
他蹙起眉,眉心拧成一道深壑,可他不记得了。
牙关死死咬紧,下颌线绷出冷硬的弧度,烦躁与暴怒在眼底翻江倒海,好似在逼迫自己想起什么。
倏然,他起身。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步步踱到床沿,他的腿似乎好了不少,没有瘸了。
目光胶着在她细腻的脖颈上,他抬手想伸过去,可伸到一半,转而变成俯身探下,轻轻地在她脸颊吻了一下。
还没抬头,“砰!”一声巨响炸开,震得整个房间都在颤抖。
惊得楼里所有的女佣仆人,纵是沉眠未醒的也被震得魂飞魄散,衣衫不整地从房间里冲出来。
争先恐后地往外面跑,顿时哄闹成一片,哭喊声惊叫声搅成一团乱麻。
连整个雷达丁湾的人都被这声巨响惊动,纷纷抬头望向火光乍现的方向,叫好声与惊悚声此起彼伏。
其中西区一抹身影,脸色发沉的快速朝爆炸方向跑去。
而那些各区域的老大,脸色齐齐沉了下来,眼底满是惊惧。
卡特披着一件风衣站在酒吧门前,凛冽的风卷起她的长发,她望着远处浓烟滚滚的大楼,眼神严肃得近乎阴沉。
她想到了林玉书,又想起他直接给她货,心下猛地一沉,难不成……
四楼的钟离风华听到这声巨响,没有丝毫动容,轻扬嘴角,低声呢喃:“终于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奥琳娜惊醒的脸上,神情莫测,面前的桌面上,一把黑色手枪静静躺着,泛着冷硬的光泽。
一场席卷各方的混战,已然拉开序幕。
而梵音的房间,厚重玻璃被轰开,碎片如同锋利的冰锥,漫天飞溅,落在地毯上还有不少朝着床上的梵音直砸而去。
没有思考,没有迟疑,甚至来不及权衡利弊。
钟离鲜的身体先于理智做出反应,几乎是本能地弯腰,手臂一揽,便将梵音稳稳抱进了怀里。
他躬身,将她护在胸膛,用自己脊背和臂膀,挡住了所有飞射而来的锋利碎片。
冰凉的碎片砸在他的肩头、后背,划破衣料,渗进皮肉里,带来尖锐的刺痛。
他却浑然不觉,只下意识地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当他反应过来,看着怀里的梵音,愣住了。
蓝眸里的阴戾褪去,只剩下茫然与错愕。
他竟想都没想,就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为……为什么……
他不解。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身影从破开的窗户翻了进来,动作利落干脆。
那人双手扒着窗框,身形微微借力,便落在了满地的玻璃碎片上,一双墨黑的漂亮眼睛盯着钟离鲜。
沈颂年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来了,吸引了所有的注意。
钟离鲜看着沈颂年,并没有什么意外,他本身就是在等沈颂年。
只是……他低头看着梵音,眸光意味不明。
沈颂年踩着满地碎玻璃,一步步走过来。
他身形挺拔,看到钟离鲜怀里抱着的人,但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沈颂年,你来得可真慢啊。”钟离鲜率先开口,语气里满是挑衅。
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温热的血液濡湿衣料,可沈颂年紧绷的模样,让他胸腔里的刺激感彻底翻涌起来。
连眼底的阴戾都染上了几分疯癫,“早一步来,你弟弟也不会……多吃这么多苦。”
他的话音落地,沈颂年身上的凌厉更加严重。
钟离鲜却无所谓地调整了一下抱着梵音姿势,让她靠得更舒适些,全然不顾自己后背伤口因动作而撕裂的疼痛。
这个下意识的举动,与他口中残忍的挑衅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墙面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