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血色晨昏,心锚未冷
黑暗,是粘稠的。不是虚空,而是凝固的、带着锈蚀腥甜的、仿佛浸透了亿万年陈腐血浆的墨块,沉重地压在眼皮上,压在肺叶里,压在每一丝试图思考的神经末梢。
岳山没有“醒来”。这个词太奢侈,太有仪式感,仿佛睡了一觉,然后睁眼。不,他是从一片 无边无际的、 将意识都 冻僵碾碎的 虚无泥沼中, 一丝一丝、 一寸一寸地, 把自己“抠”出来的。
首先恢复的,是痛。不是一种痛,是千万种痛。骨头碎成齑粉、又在血污里胡乱粘合的钝痛;内脏移位、破裂、被无形的手反复揉捏的闷痛;皮肤被砂砾、冰晶、金属碎屑反复摩擦、嵌入、撕裂的灼痛;还有最深处、最核心的,仿佛骨髓被点燃、又瞬间冻成冰渣、再被重锤砸碎的、混合着焚烧与空虚的、来自生命本源被透支殆尽的……虚无之痛。
痛到极致,反而麻木。只剩下一种沉在水底、看着水面光线越来越暗、自己正缓慢下沉的、冰冷的、绝对的清醒。
他知道自己还“在”。因为痛还在。
然后,是冷。一种从内向外、渗透灵魂的、绝对的寒冷。不是外界风寒,而是生命之火将熄未熄、余烬再无温度、只剩死灰的冷。焚血燃魂的反噬,抽干了他最后一丝热量。他像一具被抛弃在冰原上、正在缓慢冻结的、残破的躯壳。
最后,是重。仿佛有整座山峦,压在身上每一寸血肉、每一块碎骨上。连转动眼球,都需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他没有立刻睁眼。用残存的、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意念,感受。
呼吸。极其微弱、时断时续、带着浓郁血腥和铁锈味的冰冷气流,艰难地、通过几乎被血块堵住的鼻腔和喉咙,吸入肺叶。每一次吸气,都带来刀割般的剧痛和濒死的窒息感。每一次呼气,都带着灼热和破碎的嗬嗬声。
心跳。缓慢、沉重、仿佛随时会停滞的、擂鼓般的闷响,在死寂的胸腔里,微弱地、却顽强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碎裂的骨头和内脏,带来新一轮的、潮水般的剧痛。
还活着。
这个认知,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火星,点燃了他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
路发。苏师弟。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麻木的神经上。剧痛,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用尽全身力气,不,是用尽“活着”这个概念本身所蕴含的最后一丝本能,挣扎着, 撬开了 仿佛被焊死的眼皮。
光。微弱、恒定、带着不祥暗红的、铅灰色的天光,刺入他布满血丝、干涩剧痛的眼球。
视线模糊、摇晃、布满重影。过了仿佛一个世纪,眼前的景象,才如同浸了血的水墨,缓慢地、粘稠地,凝聚成形。
天,依旧是低垂的、凝固的、铅灰色的穹窿,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但那轮 残缺的、暗红的、散发着污秽与不祥的“血月”,不见了。不,不是不见,是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几乎与铅灰色的天幕融为一体,只在天边留下一抹极其暗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暗红弧线,仿佛重伤巨兽闭合的眼睑,只余一线血丝。
血月……沉了? 一个模糊的念头划过岳山近乎停滞的思维。
随即,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层……笼罩着他们、薄如蝉翼、却依旧顽强存在着、散发着微弱乳白光晕的……光膜。
光膜不再是之前剧烈震颤、即将破碎的肥皂泡,而是如同最上等的、被拉伸到极致的琉璃,透明、脆弱、布满 细密到令人心碎的、蛛网般的裂痕,仿佛轻轻一触,就会彻底崩解,化为漫天光尘。光芒 黯淡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余光,勉力 撑开着 方圆……不足三尺的、 堪堪将三人蜷缩身躯笼罩在内的、 摇摇欲坠的 “穹顶”。
光膜之外,是地狱。
暗红色的大地,仿佛被 最浓稠、最污秽的血浆反复浸泡、冲刷、凝固了无数岁月,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有生命般缓慢蠕动的 暗红近黑 的色泽。空气中弥漫着 肉眼可见的、淡红色的、带着浓烈铁锈与甜腥腐朽气味的薄雾,缓缓流动、盘旋,如同 无数 无形的、贪婪的舌头,舔舐、侵蚀着 那层 脆弱的光膜,发出 极其微弱、却连绵不绝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地面布满 粘稠的、 仿佛尚未完全干涸的 暗红“泥泞”,以及 无数 被 血雾 腐蚀得 千疮百孔、 形态扭曲的 金属与岩石的残骸。远处,那些巨大的、如同巨兽骨骸的倾斜金属结构,在血雾中若隐若现,表面 布满了 被侵蚀出的、 蜂窝般的孔洞,不断 滴落着 暗红色的、 粘稠的 “血液”。
死寂。绝对的、吞噬一切声音的死寂。只有血雾 流动时 发出的、 极其轻微的、 仿佛 叹息 般的 “嘶嘶”声,以及 光膜 被侵蚀时 那 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 “滋滋”声。
血煞死潮……退去了。但 它 留下的 “余烬”,这片 被 彻底 污染、侵蚀、仿佛 活过来的 血污大地,才是 真正 的……绝地。
岳山赤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艰难地、一寸一寸地,转动。目光,率先 落向 身旁。
路发。
他依旧 面朝下趴着,大半身躯 埋在 冰冷粘腻的暗红沙土中。左半身,从脸颊到肩背,再到整条手臂,覆盖着 一层 狰狞的、 厚薄不均的、 苍青中 交织着 暗红血丝与 不祥 墨蓝纹路的 冰晶外壳。冰晶 不再 仅仅是 覆盖,而像是 从他 身体内部 “生长”出来,与 皮肉、 骨骼、 乃至 衣物,彻底 融合、 同化 在了一起,呈现出一种 非金非玉、 冰冷死寂、 却又带着 诡异生命感的 质感。尤其 是 左臂,几乎 完全 化作了 一截 晶莹剔透、 内部 仿佛有 冰蓝色 星尘 缓缓流转的 “冰雕”,手指 关节处 的 冰晶,甚至 延伸出 细微的、 仿佛 冰凌 般的 尖锐 棱角。
“道伤”……恶化了。不止是 蔓延,更是……“深化”。从 “侵蚀”,变成了 “取代”。
岳山的心脏,像是 被一只 冰冷的、 沾满冰碴的 手,狠狠 攥紧,几乎 停止跳动。
他目光 颤抖着,移向 路发的脸。
侧脸 贴着 冰冷的 地面,大半 被 散落的、 沾满血污的 黑发 遮挡。露出的 部分,皮肤 呈现出一种 不自然的、 近乎 半透明的 苍青色,皮肤下,淡蓝色的、 如同 冰裂 瓷器般的 纹路,已经 蔓延到了 下颌、 耳后,甚至 隐隐 向着 右侧 脸颊 侵蚀。他 闭着眼,睫毛 上 凝结着 细小的、 晶莹的 冰霜。呼吸……几乎 看不见 胸膛的起伏。只有眉心 那一点 冰蓝色的、 微弱到 仿佛 随时会 熄灭的 光芒,还在 以 一种 极其缓慢、 却 异常 稳定 的 节奏,微微 闪烁着。那闪烁 的 节奏,与 笼罩 三人的、 那层 薄脆 光膜 上 流转的、 微弱的 乳白色 光晕,似乎……存在着 某种 难以言喻的、 极其 微弱的 同步。
还活着。至少……那点光 还没灭。
岳山喉咙 里 发出一声 连自己都听不见的、 嘶哑的 嗬嗬声,不知道是 庆幸,还是 更深的 绝望。他目光 下移,看向 路发 死死 攥着的、 按在 那根 锈蚀金属杆顶端的 左手。
五指 如钩,深深 嵌入 冰冷 的 金属 中,指关节 因 用力 而 泛着 死白的 冰晶色泽。掌心 之下,那枚 裂痕遍布、 光芒 黯淡到 极致 的 乳白色 玉片碎片,依旧 紧紧 贴着 杆顶。正是 它,散发着 那 微弱的、 却 顽强 撑起了 这 三尺 “净土”的 光晕。
玉片表面 的 裂痕,比 记忆 中 最后 一刻,更多、 更深了。边缘 甚至 出现了 细小的 缺口,仿佛 随时 会 化为 齑粉。但它 依旧 在 “亮”着。如同 一位 燃尽了 所有 灯油、 烧干了 所有 灯芯、 却 依旧 凭借着 最后 一点 蜡泪、 死死 抵住 黑暗 的……风中之烛。
岳山的目光,在那玉片 与 路发 冰晶覆盖的、 死死 按着 它的 手 之间,来回 移动。一个 模糊的、 却 让他 心脏 再次 揪紧的 念头,缓缓 浮起:
是 这 玉片 的 力量,在 支撑着 路发 眉心的 那点 光?
还是 路发 眉心的 那点 光,在 通过 某种 他 无法 理解的 方式,维持着 玉片 最后 的 不灭?
或者……两者 早已 在 那 毁灭性的 冲击 中,以一种 共生 共灭、 彼此 依存 的 绝望 姿态,紧紧 纠缠 在了一起?
他不知道答案。只知道,这 层 光膜,这 玉片,这 眉心的 光,以及 路发 那 冰封的、 仿佛 已 非人的 身躯,构成了 一个 脆弱的、 却 真实 存在的……平衡。一个 将他们 三人 从 必死 的 血潮 中,暂时 “偷” 出来的……奇迹。
平衡,意味着 稳定。但也 意味着……任何 一丝 扰动,都可能 导致 彻底的……崩毁。
岳山艰难地、 极其缓慢地,转动 脖颈,看向 另一边。
苏慕遮蜷缩 在 路发 用 身躯 和 冰晶 左臂 勉强 护住的 方寸 之地。脸色 灰败 如 死,嘴唇 没有 一丝 血色。胸口 那团 灰白 死气,被 一层 极淡的、 仿佛 随时会 散去的 冰蓝色 光晕 笼罩、 压制着,不再 剧烈 蠕动,但 也 未曾 消散,如同 附骨之疽,死死 钉在 心口。他 的 呼吸 微弱到 几乎 无法 察觉,只有 鼻翼 间 极其 细微的、 冰冷 的 白气,证明着 他 还未 彻底 死去。都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岳山干涸 龟裂的 心脏,仿佛 被 注入 了一滴 滚烫的、 带着 铁锈味的 血。痛,但 真实。
他尝试 动一下 手指。
剧痛 如同 海啸,瞬间 淹没 了他 残存的 意识。全身 的 骨头,仿佛 在 同一时间 发出 尖锐的、 不堪重负的 呻吟。焚血燃魂 的 反噬,如同 跗骨之蛆,仍在 他 体内 啃噬 着 最后 的 生机。每一寸 筋肉,都 像是 被 放在 磨盘上 反复 碾磨过,提不起 一丝 力气。
动不了。完全 动不了。
绝望,如同 冰冷的 潮水,再次 缓缓 漫上 心头。光膜 之外,是吞噬 一切的 血污 绝地。光膜 之内,是三个 重伤濒死、 动弹不得的 废人。玉片 随时 可能 破碎,路发 的 状态 诡异 而 未知,苏师弟 命悬一线……而他 自己,连 抬起 一根 手指 的 力气 都没有。
等死?
这个念头刚刚 浮起,就被 他 用 最后 的 意志,狠狠 掐灭!不!不能!老子 拼了 命,路发 差点 变成 冰雕,才 换来 这 三尺 之地,这 苟延残喘的 一刻!怎能 等死?!
灵儿师妹……还在 轮回海……等着 我们……回去!
“灵儿” 两个字,如同 一道 烧红的 烙铁,狠狠 烫在 他 几乎 冻结的 神魂 上!那个 总是 跟 在 路发 身后,眉眼 弯弯,声音 清脆,会 甜甜 喊 他 “岳山师兄” 的 小师妹;那个 被 大长老 囚禁,作为 唤醒 邪神 祭品的……灵儿!
路发 拼了 命 也要 回去 救 的人!苏师弟 拼了 命 也要 护着 的 人!他 岳山,答应过 的!要 带 他们 回去!一个 都不能 少!
“呃……啊——!!!”
一声嘶哑的、 不成调的、 仿佛 野兽 垂死 挣扎的 低吼,从 岳山 干裂 渗血的 喉咙 深处,硬生生 挤了出来!伴随着 这声 低吼,他 全身 残存的、 破碎的 筋肉,仿佛 被 无形的 力量 强行 拧紧!剧痛 如同 万千 钢针,刺穿 了他 每一寸 神经!但他 不在乎了!
动!给老子……动起来**!!!
意志,在这一刻,超越了 肉体 的 极限!蛮族血脉 深处,那 最原始、 最野蛮、 最不屈的 求生 本能,如同 被 点燃的 火山,轰然 爆发!不,不是 爆发,而是 如同 榨干 最后 一滴 水分 的 海绵,从 骨髓 深处,从 神魂 碎片 中,强行 压榨出 最后 一丝……力气!
“咔嚓……咔嚓……”
细微的、 令人 牙酸的 骨骼 摩擦声,从他 体内 传出。他 额头 青筋 暴起,眼球 凸出,布满 血丝,仿佛 要 炸裂 开来!嘴唇 被 咬破,暗红 的 血 顺着 下巴 滴落,落在 冰冷 的 沙土上,瞬间 被 吸干。
动了!
右手的 食指,最先,颤抖着,极其 轻微地……弯曲了 一下。
然后,是中指……无名指……
一点 点。一寸 寸。如同 生锈 了 万载 的 机器,在 意志 的 强行 催动 下,发出 不堪重负的、 却 顽强 不屈的……轰鸣。
他没有 试图 站起来。那 是 奢望。他只是,用 尽 全身 的 力气,将 还能 微微 动弹的 右臂,一点一点,如同 拖着 万钧 巨石,向着 自己的 胸口……挪去。
每一次 移动,都 带来 撕裂 般的 剧痛。汗水 混合着 血水,瞬间 浸透 了 他 破碎的 衣衫。眼前 阵阵 发黑,耳中 嗡鸣 作响。但他 死死 咬着牙,赤红的 眼睛 里,只有 一种 近乎 疯狂的……执念。
终于,颤抖的、 沾满 血污 的 右手,触碰 到了 胸前 破烂 衣襟 下,那 一处 微微 凸起 的……硬物。
温灵玉佩。
路发 贴身 珍藏的,维系着 水灵儿 一线 生机的……温灵玉佩。
岳山的手指,如同 抚摸 世间 最珍贵 的 瓷器,颤抖着,极其 小心地,隔着 衣物,触碰 着 那 枚 玉佩。
入手,是 一片 冰凉。并非 路发 身上 那种 冻彻 灵魂的 “永恒”寒意,而是 一种……温润的、 仿佛 上等 暖玉 般的、 带着 一丝 微弱 却 顽强 生机的……凉。
这 凉意,穿过 衣物,透过 皮肤,渗入 他 几乎 冻僵的 指尖,仿佛 一道 微弱 的 电流,瞬间 击穿 了 他 麻木的 神经,刺入了 他 被 绝望 与 剧痛 填满的 脑海!
嗡——
一声 极其 微弱、 却 清晰 无比的 嗡鸣,仿佛 从 灵魂 深处 响起!不是 耳朵 听到,而是 直接 在 识海 中 震荡!
岳山浑身 剧震!赤红的 瞳孔,骤然 收缩 到 针尖 大小!
眼前,不是 光膜 外 那 血腥 污秽的 绝地,也不是 身旁 兄弟 濒死的 惨状。
而是一幅 画面——
一片 无边 无际的、 深沉的、 仿佛 能 吞噬 一切 光 与 希望 的……暗红 之海。海水 粘稠 如血,无声 翻涌,散发着 令人 神魂 战栗的 死寂 与 污秽。海面 中央,矗立着 一座 孤零零的、 漆黑的、 仿佛 由 无数 骸骨 与 怨魂 堆砌而成的……祭坛。
祭坛之上,一道 纤细的、 熟悉的 身影,被 无数 暗红 的、 如同 活物 般的 锁链,死死 束缚 着,悬吊 在半空。
是水灵儿!
她双目 紧闭,脸色 苍白 如纸,唇边 残留着 一道 干涸的 血痕。周身 笼罩着 一层 极其 淡薄 的、 仿佛 随时会 破碎的 乳白色 光晕,死死 抵挡着 周围 那 无孔不入的、 暗红 的 污秽 气息 的 侵蚀。那 光晕,与 路发 怀中 那枚 “温灵玉佩” 散发出的 气息,同源 同质!正是 这 光晕,在 保护 着她,维持着 她 最后 一缕 微弱的 生机!
但,那 暗红 的 锁链,正在 不断地 收紧!污秽 的 气息,如同 最 贪婪 的 毒蛇,疯狂 地 啃噬 着 那 层 乳白色 光晕!光晕 以 肉眼 可见的 速度,在 变淡,在 缩小!仿佛 下一刻,就会 彻底 破碎,将 那 纤细的 身影,彻底 吞噬!
“不——!!!”
岳山在心中 发出 无声的、 撕心裂肺的 咆哮!他想 冲过去,想 撕碎 那些 锁链,想 将她 从 那 无尽的 血海 中 拉出来!但 他 动不了!他 只能 眼睁睁 看着,看着 那 光晕 越来越 淡,看着 灵儿 脸上 最后 一丝 血色 褪去,看着……绝望,如同 潮水,将他 淹没!
画面 骤然 破碎!
嗡鸣 声 戛然而止。
岳山猛地 睁开眼,赤红的 双眼中,布满了 骇人的 血丝,如同 要 瞪裂 一般!胸口 剧烈 起伏,如同 破旧 的 风箱,发出 嗬嗬的、 带着 血沫的 喘息!冷汗,瞬间 浸透 了 他 的 全身!
是 幻象?还是……玉佩 传来的……真实的 感应?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那 画面 中 的 绝望 与 紧迫,是 真的!灵儿……真的 在 那里!真的 在 承受 着 那样的 痛苦!真的……快 撑不住了!
“噗——!”
急火攻心,牵动 伤势,岳山 猛地 喷出一口 暗红的、 带着 内脏 碎块的 淤血!血 溅在 地上,瞬间 被 暗红 的 沙土 吸收,只 留下 一片 更深的 暗色。
但 此刻,肉体 的 剧痛,比起 心中 那 撕裂般的、 焚心 蚀骨的 焦灼 与 绝望,根本 不值一提!
他 猛地 抬头,赤红的 目光,如同 受伤 的 孤狼,死死 盯向 身旁 昏迷不醒的 路发!
路发!你 看到 了吗?!你 感觉到了 吗?!灵儿 她……她 快 撑不住 了!!!
他想 吼,想 摇醒 他,想 把 刚才 看到 的 一切,都 告诉他!但 他 发不出 声音,他 动不了,他 只能 用 这 几乎 要 喷出 火 的 目光,死死 地盯着 路发 那 冰封的、 毫无 生气的 侧脸!
仿佛 感应到 了他 目光 中 那 滔天 的 焦灼 与 绝望——
路发 眉心 那点 微弱 的、 冰蓝色的 光芒,突然……剧烈 地 闪烁了 一下!
紧接着——
“咳……咳咳咳——!!!”
一直 如同 冰雕 般 沉寂 的 路发,毫无征兆地,剧烈 地 咳嗽 起来!咳嗽 声 嘶哑 而 空洞,仿佛 要将 肺叶 都 咳出来!每 一声 咳嗽,都 带着 大团 大团 的、 晶莹剔透的、 内部 封存着 点点 星芒的……冰晶 血沫!血沫 落在 暗红 的 沙土上,并未 立刻 融化,而是 如同 最 纯净的 宝石,散发出 微弱 的、 冰蓝色 的 光芒,与 周围 污秽 的 环境,形成 一种 诡异 的 对比。
岳山瞳孔 骤缩!他 死死 盯着 路发,连 呼吸 都 忘记了!
咳嗽 持续了 足足 十几息,才 渐渐 平息。路发 的身体,因为 剧烈 的 咳嗽,微微 颤抖 着。他 依旧 没有 睁开眼。但 眉心 那点 冰蓝 光芒,在 剧烈 闪烁 之后,似乎……比 之前,稍微 明亮了 一丝?虽然 依旧 微弱,但 那 搏动 的 节奏,似乎……加快 了 一丝?带着 一种 难以言喻的、 仿佛 在 挣扎 的……“急促”?
是……因为 刚才 那 玉佩 的 异动?因为 他 感知到 了 灵儿 的 危机?还是……仅仅 是 伤势 的 自然 反应?
岳山不知道。但 他 的心脏,却 因为 这 突如其来的 变故,狂跳 起来!仿佛 在 无边 的 黑暗 中,看到 了 一丝……微弱的、 摇曳的……光。
路发……你 他娘的……给老子……醒过来 啊!!!
他在 心中 疯狂 地 嘶吼!目光 死死 盯着 路发,仿佛 要 用 这 目光,将 他 从 那 冰封的 沉睡 中,硬生生 “瞪”醒!
也许 是 他 的 目光 太 灼热,也许 是 玉佩 的 异动 真的 触动 了 什么,也许 只是 巧合——
路发 那 覆盖着 冰晶的、 仿佛 已 不属于 他的 左手,那 死死 按在 玉片碎片 上的 手指,极其 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真的,只是 一下。轻微到 几乎 无法 察觉。
但岳山 看到了!他 赤红的 眼睛,死死 地 捕捉到 了 这 一丝 颤动!
然后——
路发 那 紧闭的、 覆盖着 冰霜的 眼睫,也 极其 缓慢地、 极其 艰难地……颤动了一下。
如同 被 冰封 了 万载的 蝴蝶,试图 挣脱 那 沉重的、 永恒的……冰壳。
嗡——
那枚 被 他 按在 掌心 下的、 裂痕 遍布的 玉片碎片,仿佛 回应 一般,也 随之 发出了 一声 极其 微弱的、 几乎 听不见的……嗡鸣。
笼罩 着 三人的、 薄如蝉翼的 乳白色 光膜,随之 轻轻 荡漾 了一下,光芒 似乎……也 随之 明亮了 那么……微不可察的……一丝。
天光,依旧 是 那 铅灰色的、 压抑的 死寂。
血雾,依旧 在 光膜 外 无声 地 盘旋、 侵蚀。
绝地,依旧是 绝地。
但 在这一刻,在这 不足 三尺 的、 摇摇欲坠的 “净土” 中。
一点 微弱的、 却 真实 存在的……生机,如同 冰原 下 挣扎 而出的 嫩芽,悄然……萌发。
(第17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