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纹交织的四方伏魔阵悬于苍冥,九道炽烈伏魔金光如天罚神链,自阵眼垂落,每一道都带着碾碎阴邪的圣威,狠狠砸向阵中紫衣身影。
不过三息,罗刹女肩头、小臂已裂开数道血口,猩红血珠触到金光便化作青烟,灼烧般的剧痛顺着经脉蔓延。
“该死的阵纹!”
铁扇公主银牙紧咬,心中翻涌着焦躁,“夫君正渡大罗金仙劫,若我被困死在此,那群杂碎扰了他道心,便是万劫不复!”
念头未落,罗刹女素手一扬,一柄玄铁芭蕉扇自眉心飞出,扇面上先天道纹流转,甫一展开便有阴风呼啸。
“给我破!”
铁扇公主倾力挥扇,一股能冻僵轮回的九幽黑风席卷而出,所过之处,四方阵壁上的佛光竟如残烛般黯淡下去,阵眼嗡鸣不止。
可就在她欲乘胜撕裂阵痕之际,一道莹白流光破空而来,径直坠入阵中——那是颗拳头大的明珠,珠身萦绕着混沌气,落地瞬间便绽放出万道柔芒。
“嗡!”
刚掀起的九幽黑风像是被掐断了根,连带着芭蕉扇上的道纹都黯淡下去,扇骨微微震颤,竟再难引动半分风力。
“定风珠……”
罗刹女瞳孔骤缩,眼中迸出刻骨恨色,“先天灵宝克制先天灵宝,这群杂碎竟藏着这等克星!”
她手中芭蕉扇能扇动三界神风,可这定风珠,偏能镇住寰宇万风,堪称她本命灵宝的死劫!
阵外传来粗犷狂笑,白虎大王手持阵旗,得意的声音穿透阵壁:“铁扇小嫂子,束手就擒吧!白玉堂殿下与牛牛大圣已去斩牛魔王狗头,等会儿,便让你夫妻二人黄泉路上作伴!”
那定风珠,正是他压箱底的至宝,为的就是今日困杀罗刹女!
“屌毛!”
罗刹女银牙咬碎,猩红眼眸中翻涌着焚天怒火,声音如九幽冰锥般刺骨。
“若我夫君有半分差池,我罗刹女在此立誓——必血洗西牛贺洲!踏平灵山!让诸佛罗汉、菩萨金刚,皆为他陪葬!血债血偿!”
阵外,白虎大王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哈哈哈哈!好大的口气!你不过是仗着牛魔王那厮的凶威,才敢在这三界横着走!”
“如今他自身难保,你一个区区太乙金仙,法宝又被我定风珠克制,还敢口出狂言?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话虽如此,白虎大王心底却莫名窜起一丝寒意——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仿佛被某种洪荒凶兽盯上。
可他转念一想,牛魔王尚且不敢与佛门正面抗衡,这罗刹女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即便再凶戾,又能掀起什么风浪?佛门的威严,岂容一个妖妇挑衅?
罗刹女却不再言语。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刀,扫过阵中四根巍峨耸立的金色光柱——那是四方伏魔阵的阵基,每一根都刻满了镇压邪祟的佛门符文,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圣威。
“若无定风珠,我一扇便可扇碎这阵基……”
她心中暗忖,指尖微微颤抖,“可如今……”
她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瞳孔已化作一片妖异的赤红。
她缓缓收回芭蕉扇,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诡异而古老的印诀,口中开始吟诵起晦涩难懂的咒语。
“阿巴阿巴……”
那咒语仿佛来自亘古洪荒,带着无尽的血腥与暴戾,听得阵外的白虎大王浑身汗毛倒竖。
空气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悄然弥漫开来,越来越浓。
“嗯?怎么回事?”
白虎大王脸色一变,猛地握紧了手中的阵旗,警惕地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可那股深入骨髓的不安,却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冥界之域,浩瀚如渊。
除了阴司地府那片森然鬼都,更有一片横亘亿万里的无边血海——血浪翻涌,猩红如熔铁,腥臭之气弥漫三界,莫说孤魂野鬼,便是十殿阎罗见了,也要绕路而行。
只因这血海中,栖居着三界最嗜杀的族群——修罗。
族中男子,个个青面獠牙,头生犄角,身躯如山岳般魁梧,掌中刀兵染满亿万年血腥;
女子却生得颠倒众生,肤若凝脂,腰细臀丰,一双媚眼能勾魂摄魄,可指尖藏着的利爪,却能轻易撕碎金仙法身。
他们唯一的共通处,便是以杀为命,以血为食,修罗道的法则,从来只有弱肉强食。
这一日,血海深处的修罗神殿内,沉寂了千年的王座终于有了动静。
一袭黑袍的波旬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眸子漆黑如墨,却又似燃着两簇血火,仅仅是睁眼的刹那,整个血海竟掀起千丈巨浪,无数修罗族民齐齐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他掌心托着一枚血色令牌,令牌上刻着修罗族的古老符文,此刻正闪烁着微弱的灵光。
“罗刹……我的女儿。”
波旬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修罗王独有的威压,一字一顿,似从亘古深渊传来,“一千年了,你终于肯动用这枚血亲令了。”
千年之前,罗刹女离血海、嫁牛魔王之事,曾让他怒碎三座修罗山。
修罗族女子,从无外嫁之例!
更何况,罗刹是他波旬的独女,是修罗族唯一的公主,竟要屈尊下嫁一个妖族莽夫?当时他怒不可遏,亲自杀出血海,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牛魔王挫骨扬灰!
就在波旬周身血海翻涌、杀意即将冲破九天之际,一道苍老却带着无尽威严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修罗神殿——
“波儿,住手。”
血海深处,一朵由亿万年血煞凝聚的九品莲台缓缓浮现,莲台上端坐一位身着血色道袍的老者,周身环绕着十二品莲台虚影,正是无边血海之主、修罗族真正的始祖——冥河教主。
波旬瞳孔骤缩,身上的杀意瞬间敛去,躬身行礼:“孩儿见过老祖。”
冥河教主目光如炬,扫过波旬,淡淡开口:“罗刹嫁牛魔王,非一时冲动,乃吾之意。”
“老祖?!”
波旬猛地抬头,满脸不解,“修罗女从不外嫁,她乃我修罗公主,怎能……”
“此乃天数。”
冥河教主打断他,指尖凝出一道血光,化作芭蕉扇的虚影,“此扇乃我族先天灵宝,便作她的嫁妆。牛魔王身负大气运,与他联姻,于我修罗族,于血海,皆有裨益。”
话语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波旬心中虽有万般不甘,却不敢违逆——冥河教主乃血海之根,是修罗族的天,他的决定,便是修罗道的铁律。
自那以后,波旬便再未踏足积雷山。
唯有罗刹出嫁那日,他远远见过牛魔王一面——那只老牛虽生得孔武,却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凭运气攀附修罗族的妖族莽夫,配不上他的女儿。这份芥蒂,一藏便是千年。
此刻,波旬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沉声喝了一句:“伽罗!”
话音未落,一道魁梧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殿中,单膝跪地。
那是个典型的修罗男子,青面獠牙,头生独角,眉心一道蜈蚣般的伤疤从额角延伸至下颌,狰狞可怖,正是波旬最得意的弟子,修罗族年轻一辈的第一战士——伽罗。
伽罗不仅战力滔天,更是波旬最早属意的修罗王继承人。
当年,他本想让伽罗迎娶罗刹,让二人共掌修罗族,可罗刹却偏生瞧不上伽罗的凶戾,转头爱上了那个嘴甜、力壮的年轻牛魔王。
每每想起此事,波旬便对伽罗满心愧疚。这千年里,他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便是想弥补这份遗憾。
“弟子伽罗,见过大自在天王。”
伽罗声音沙哑,恭敬行礼。
波旬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沉声道:“罗刹激活了血亲令,此刻身陷西牛贺洲死局。你即刻动身,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带回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