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摔在高台之下的软垫上时，后脑勺与垫边的青石棱狠狠磕了一下，疼得他眼前发黑。耳边瞬间炸开的惊呼声里，他清晰地分辨出洛璃带着哭腔的焦急、林风刻意压低的抽气，还有台下修士们倒吸冷气的嘶声——这一摔，确实够狼狈。
他正想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暖流从四面八方涌来。那感觉很轻，像初春的风拂过湖面，带着无数细碎的暖意，顺着他的毛孔往骨血里钻。起初只是微末的温热，可不过瞬息之间，就汇成了奔腾的江河，在他经脉里轰然作响。
“这是……”沈墨猛地睁大眼。
丹田内，原本在渡劫后期徘徊的灵力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疯狂暴涨。经脉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撑得发胀，却又奇异地没有撕裂之感，反而像被温水浸泡过的丝绸，变得更加柔韧宽阔。渡劫后期的壁垒如同纸糊的一般碎裂，灵力一路狂飙，势如破竹地冲过渡劫巅峰，撞开半步仙帝的桎梏，最终在仙帝初期的境界稳稳停下。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股力量并非无源之水。他能“看”到，每一缕暖流都连接着一张陌生的脸——有联盟广场上断了胳膊的修士，正咬着牙对他竖起大拇指；有远处城镇里抱着孩子的妇人，对着联盟总部的方向默默祈祷；甚至有青风镇那个被他抢过糖葫芦的小胖孩，此刻正攥着拳头，在自家院子里喊着“沈大哥加油”。
是众生信念！
系统给的奖励，竟是这等匪夷所思的力量！
沈墨躺在地上，望着头顶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天空，突然想起刚绑定系统时，那个让他在集市上摔狗吃屎的任务。那时他只觉得屈辱，可此刻被这亿万生灵的信念包裹着，才忽然明白——系统要他“丢人”，或许从来不是为了羞辱，而是为了让他接地气，让他走到这些生灵中间去。
只有被人看见、被人记住、被人真心信赖，才能接住这沉甸甸的信念之力。
“沈墨！你怎么样？”洛璃的手已经伸到了他面前，指尖微微颤抖，眼眶泛红，“是不是摔伤了？我就说这破高台不稳……”
沈墨握住她的手，借力一撑，竟带着洛璃的力道腾空而起，稳稳站在地上。他身上的血迹未干，锦缎长袍沾满尘土，后脑勺还肿起一个包，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辰。
“我没事。”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笑容里带着刚摔过的憨傻，却又透着一股坦荡的明亮，“就是摔得有点懵，让大家见笑了。”
台下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哄笑。
“沈少主这跤摔得实在！”有个络腮胡修士大声喊道，他胳膊上还缠着绷带，笑起来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却依旧笑得开怀，“比那些站在高台上装模作样的顺眼多了！”
“就是！仙帝初期的大佬摔个跤怎么了？说明咱们抗幽盟主接地气！”
“我看这跤摔得好！把那些藏着掖着的邪气都摔出去了！”
善意的调侃声浪里，沈墨能感觉到，更多的信念之力涌了过来，像潮水般拍打着他的灵海，让他仙帝初期的修为愈发稳固。他抬手按住还想上前搀扶的林风，转过身，面对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缓缓挺直了脊梁。
夕阳的光落在他沾满尘土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弑神枪还插在旁边的地里，枪尖凝着的血珠折射出细碎的光，与他身上朴素的狼狈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诸位。”沈墨开口，声音不再需要灵力加持，却清晰地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那声音里还带着刚摔过的沙哑，却比任何慷慨激昂的宣言都更有力量，“我知道，刚才这一摔，肯定有人觉得好笑。说不定再过几天，修仙界就会传遍‘抗幽盟主就职大典摔下高台’的笑话。”
台下又是一阵善意的笑声。
“可我沈墨不在乎。”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眼神清亮，“我从踏入修仙界那天起，就没少丢人。被心魔追得抱头鼠窜过，被小修士抢过糖葫芦，被盟主一脚踹出三丈远……说句不好听的，我这点糗事，能编一本厚厚的话本。”
洛璃在他身边听得脸颊发烫，却忍不住弯了嘴角。她想起陨神秘境里，这个少年为了躲心魔，一头扎进臭水沟的样子；想起联盟广场上，他被盟主踹得连滚带爬，却在无敌领域里揍得对方嗷嗷叫的反差。这些“丢人”的瞬间，此刻想来，竟都成了闪闪发光的勋章。
“但我要说的是——”沈墨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我摔得再狼狈，也比那些藏在暗处，勾结邪魔、背叛天地的伪君子强！我沈墨或许修为低微，或许行事荒唐，可我护这天下的心，比谁都真！”
他猛地转身，一把拔起地上的弑神枪。枪身嗡鸣，鸿蒙气息与陨神之力交织着暴涨，在他身后凝聚成半透明的虚影——那是陨神的轮廓，威严而悲悯，正与他并肩而立。
“幽冥大帝不是放言不会放过我们吗？”沈墨持枪指向天际，那里的黑云依旧盘踞，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他敢来，我就敢接！”
“他带一万大军，我一枪扫平！”
“他带十万邪魔，我便用这众生信念为铠，用这弑神枪为锋，杀得他片甲不留！”
“我沈墨或许丢人，但护这天下，绝不退缩！”
最后一句话落下时，他体内的仙帝灵力与众生信念之力轰然碰撞，一道金色的光柱从他身上冲天而起，刺破了广场上空残留的魔气。天空中，那片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黑云竟被这光柱逼得后退了三尺！
“绝不退缩！”
“绝不退缩！”
“绝不退缩！”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响彻云霄，震得广场上的旗帜猎猎作响。修士们举起兵器，对着光柱的方向躬身行礼，眼中的恐惧早已被熊熊燃烧的斗志取代。连那些原本抱着观望态度的散修，此刻也握紧了手中的法器，眼神里写满了决绝——跟着这样的盟主，哪怕是死，也值了！
洛璃望着沈墨的背影，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他保护的那个，可此刻看着他被亿万信念托举着，像一株在风雨里扎根的青松，才明白这个总爱“丢人”的少年，早已悄悄撑起了一片天。
林风走上前，用力拍了拍沈墨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笑意：“行啊你，摔一跤都能摔出仙帝气势。这下好了，全天下都知道咱们抗幽盟主是个‘摔跤能变强’的奇人了。”
沈墨揉了揉后脑勺，疼得嘶了一声，脸上却笑开了花：“那可不？毕竟是系统认证的丢人……咳，是系统认证的救世主。”他赶紧把差点说漏嘴的话咽回去，转移话题道，“对了，天道阁那边怎么样了？魔教总部的消息靠谱吗？”
提到正事，林风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洛璃刚收到的传讯，天道阁阁主亲自带队，说是‘清剿魔教余孽’，实则是想趁机吞并魔教的地盘。更可疑的是，他们的功法路数里，隐约有幽冥浊气的影子。”
“又是幽冥的棋子。”沈墨眼神一冷，弑神枪上的金光黯淡下去，却多了几分凛冽的杀气，“看来这老魔头布的局，比我们想的要深。”
洛璃点头，语气凝重：“魔教圣地藏着历代圣女的传承，绝不能落入天道阁手里。我已经让弟子们死守，可天道阁阁主修为深不可测，怕是撑不了太久。”
“那就去驰援。”沈墨干脆利落道，“林风，你留下主持联盟事务，加固防御，防止幽冥趁机偷袭。我跟洛璃带一队人手，去魔教总部。”
林风刚要应声，沈墨的脑海里就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触发主线任务：随洛璃驰援魔教，路上故意走错三次路，奖励：洛璃好感度+50，魔教秘术心得。任务失败惩罚：未来三天说话自带哭腔。】
沈墨：“……”
他看着身边正低头清点人手的洛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故意走错三次路？以洛璃的脾气，怕是会当场把他吊在马背上抽。还有那惩罚……说话自带哭腔？要是被幽冥大帝听见，怕是会以为他吓哭了，传出去更丢人。
可奖励里的魔教秘术心得，说不定就是破局的关键。
沈墨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抗幽盟主当得，真是一天比一天“精彩”。
“怎么了？”洛璃察觉到他的异样，抬头看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事。”沈墨赶紧摆手，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是突然觉得，去魔教总部的路，好像有点记不清了……”
洛璃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没再多问，只是转身对身后的魔教弟子道：“备马！我们走捷径！”
沈墨看着她利落的背影，默默在心里盘算起第一次“走错路”的借口——是说看到灵草想挖？还是说认错了路标？
他摸了摸后脑勺的肿包，忽然觉得，比起面对幽冥大帝，好像哄好生气的洛璃，才是更艰巨的任务。
夕阳下，一队人马急匆匆地离开联盟总部，朝着魔教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沈墨坐在马背上，看着身边纵马奔腾的洛璃，忽然觉得这趟“错路”，或许也没那么难走——至少，能多跟她待一会儿。
至于丢人？
他笑了笑，握紧了手中的弑神枪。反正他早就习惯了。只要能护住想护的人，别说是走错路，就是让他再摔十次八次高台，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