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收缩!”
荀纬心中默数的最后一声落下,神念如绷紧的弓弦,轰然传令!同时,他自身亦将识海中那团薪火本源催动到极致,与地宫中枢的共鸣达到顶峰!
“四象归位,五行内敛,护!”
传承殿中,中央本源薪火猛地一炽,向外辐射的金红光柱倏然回收,化作一个更加凝实、紧贴地宫核心区域的半球形金色光罩,将“传承殿”及紧邻的“戊土殿”(青松道人所在)牢牢护住!而原本覆盖整个地宫外围的巨大光罩,则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迅速向内塌缩、消散!
这一骤然的变化,出乎外界幽冥势力的意料。血骨上人、幽魂老魔、阴煞婆婆三大鬼将的蓄力一击,以及血祭大阵凝聚的数道污秽血光巨矛,失去了目标的阻挡,狠狠轰击在已然空无一物(仅余残破禁制波动)的原光罩位置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狂暴的能量乱流四散冲击,将落魂渊边缘的岩石、黑砂犁出数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却没有伤到地宫本体分毫!
“狡猾的小老鼠!想固守核心,负隅顽抗?”幽魂老魔一怔,随即狞笑,“集中防御,正好一锅端!全力攻击那金色龟壳!”
“不对!”阴煞婆婆老脸阴沉,猩红的鬼目扫过地宫表面,忽然指向地宫东南角一处不起眼的、被乱石半掩的山壁,“那里有空间波动!他们在打开别的通道!想跑!”
“什么?!”血骨上人怒喝,“想从本座眼皮底下溜走?做梦!幽魂、阴煞,你们率众继续攻击核心,施加压力,拖住他们!本座去堵那后门!”说罢,不等回应,身形化作一道惨白流光,裹挟着腥风血雨,直扑荀纬神念探测到的“应急遁道”入口方向!
地宫之内。
“离火殿”、“庚金殿”、“癸水殿”三处阵眼的光芒在荀纬收缩阵法的瞬间熄灭。清岚、林风、水瑶三人只觉压力一空,随即明白计划开始。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依照荀纬事先告知的路径,身化遁光,向着中央“戊土殿”方向疾驰汇合。沿途,地宫因阵法剧烈变动与外部攻击余波而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禁制光芒明灭不定。
数息之间,三人已与青松道人一同,聚于“戊土殿”中。此处因靠近核心,且青松道人全力维持,在收缩后的金色光罩护持下,相对稳定。
“文远师弟!”清岚看向传承殿方向,美眸中满是担忧。
“莫慌,按计划来!”荀纬的声音自中枢传来,带着一丝急促,“遁道入口已强行开启,但极不稳定,且被幽冥察觉!血骨上人正扑向那边!我即刻打开通往遁道的临时通道,你们速速进入!我来断后!”
话音未落,“戊土殿”一侧墙壁,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扭曲波动的淡蓝色光门骤然亮起,门后是一条幽深黑暗、布满裂痕、不断有碎石坠落的狭窄甬道,正是那条年久失修、标注通往“弱水渊”的应急通道!
“走!”清岚一咬银牙,率先冲入光门。林风、水瑶紧随其后。青松道人略一迟疑,看了一眼传承殿方向,也跺脚跟上。
四人甫一进入通道,便觉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浓重死寂气息的寒风扑面而来。通道果然破败不堪,顶部岩壁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不时有大块岩石砸落,地面湿滑泥泞,更有不知名的、散发着淡淡磷光的菌类与苔藓生长,映照得通道内光影斑驳,鬼气森森。更麻烦的是,通道内空间极不稳定,时有微小的空间裂缝闪现,散发出切割一切的锋锐气息。
“小心头顶!避让裂缝!”清岚厉声提醒,身法展开,如穿花蝴蝶,在落石与空间裂缝的间隙中穿梭。林风剑光闪烁,斩碎无法避开的落石。水瑶撑开水蓝小盾,护住众人后心。青松道人则不时打出土黄符箓,暂时稳固一段摇摇欲坠的通道。
他们前进的速度并不快,通道内危机四伏,且不知长度。
而此刻,传承殿中,荀纬在做最后的事情。
强行开启并维持通往应急通道的临时门户,同时还要维持收缩后的核心防护光罩,抵挡幽魂、阴煞两大鬼将及其麾下的持续猛攻,对他的心神与丹元消耗堪称恐怖。他脸色已是一片金纸,七窍均有细微血丝渗出,识海中的薪火本源都因过度透支而显得有些萎靡。
“差不多了……”感应到清岚四人已深入通道一段距离,荀纬眼中厉色一闪。他猛地切断了对临时通道门户的能量供应,那道淡蓝色光门剧烈闪烁数下,随即彻底崩溃、消散,将通道入口重新掩埋在乱石与禁制之下。
同时,他双手结印,对着殿中那团本源薪火,喷出一口蕴含精纯丹元与本命精血的金红之气!
“薪火遁形,地脉归藏!”
金红之气融入本源薪火,火焰猛地一涨,旋即急剧收缩,化作一点微不可查的金星,没入荀纬眉心。而失去了薪火本源持续供能的传承殿核心防护光罩,光芒骤然黯淡,如同风中残烛!
“就是现在!”荀纬低喝一声,身化一道淡不可见的混沌流光,借着光罩最后溃散前产生的能量乱流掩护,如同游鱼般滑出传承殿,沿着一条极其隐秘的、直通应急通道中段的捷径(燧皇残念最后传递的信息中包含),疾射而去!
他的速度极快,且气息与地宫紊乱的灵气、死气融为一体,加之幽冥注意力大多被即将崩溃的核心光罩吸引,竟让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探查,数息间便已追上清岚等人。
“文远师弟!” “师弟!” 众人见他赶来,精神都是一振。
“快走!防护已破,幽冥马上会察觉我们脱身!”荀纬不容分说,越过众人,来到队伍最前,薪火之力外放,化作一层淡金色光晕,驱散前方浓重的死寂阴寒之气,更隐隐照亮前路,避开明显的空间裂缝与塌方处。“通道出口就在前方不远,但外面是‘弱水渊’,凶险莫测,务必小心!”
众人点头,埋头狂奔。身后,已隐隐传来地宫核心区域禁制彻底破碎的轰鸣,以及幽冥修士愤怒的厉啸和搜寻的波动。
又前行约百丈,通道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不大的天然洞窟。洞窟另一端,是一个被厚厚藤蔓与发光苔藓遮掩的出口,微弱的天光(灰蒙蒙的)与更加浓烈的水汽、夹杂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沉滞、腐蚀气息透了进来。
“到了!外面就是弱水渊!”荀衍停下脚步,神识谨慎探出洞口,面色顿时一沉。
洞外,并非陆地,而是一片无边无际、色泽暗沉、近乎漆黑、不起微波的浩瀚水域!水色幽深,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与腐蚀气息,正是传说中鹅毛不浮、仙佛难渡的“弱水”!水域之上,笼罩着终年不散的灰白色浓雾,雾气翻滚,隐隐有扭曲的阴影穿梭,发出无声的嘶嚎。更远处,水天相接处,隐约可见几座怪石嶙峋、死气森森的孤岛轮廓。
“果然是弱水……这下麻烦了。”青松道人捻须的手都有些发颤。弱水之险,闻名遐迩,非特殊法宝或极高修为,难以横渡。他们此刻人人带伤,真元消耗大半,如何过得去?
“此地不宜久留,幽冥随时可能搜到这里。”清岚冷静道,“我记得宗门典籍有载,弱水虽险,但有‘渡水’之法。或寻‘弱水玄铁’所造船筏,或以‘避水’‘轻身’类高阶符箓、法宝,或以精纯‘壬水’‘癸水’真元包裹己身,方有一线可能。我等可有此类物件?”
林风、水瑶摇头。他们出身首阳山,主修火、金,对水行之物少有储备。青松道人摸索片刻,也只掏出两张品阶不高的“避水符”,显然不够。
荀纬眉头紧锁。他身具龙脉,对水行有天然亲和,更有月华之力的“清冷”属性与水相近,但能否抗衡这传说中的“弱水”,并无把握。况且,还要带着受伤的同伴。
正踌躇间,怀中那枚得自建木残根的“建木之心”碎片,忽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悸动,指向弱水深处某个方向。同时,体内那团融合了薪火本源与新得木行道韵的混沌金丹,亦微微一动,仿佛被某种同源气息吸引。
“那边……”荀纬目光一凝,望向弱水深处,雾气最浓、死寂最重之处,“似乎有东西在吸引‘建木之心’和我体内的力量……或许是生机?或者是……与地宫封印、与幽冥图谋相关的所在?”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冒险一探时,身后通道内,突然传来急促而密集的破空声,伴随着浓郁的幽冥死气与一声嚣张的厉喝:
“找到你们了!小老鼠们,看你们还能往哪儿跑!乖乖束手就擒,献上薪火传承,本座或可给你们一个痛快!”
正是那察觉到不对劲、追踪而来的血骨上人!他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条隐秘通道,而且追了上来!
前有弱水绝地,后有强敌追兵,真正的绝境!
荀纬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对着清岚等人疾声道:“没时间了!先下水!我有龙脉护体,或可一试!你们紧跟在我身后,以真元护体,尽量减轻重量!”
说罢,他率先冲出洞口,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那漆黑如墨、死寂沉沉的弱水之中!同时,体内龙元全力运转,在体表形成一层淡蓝色的水行护罩,更引动一丝薪火之力融入其中,试图中和弱水的沉滞腐蚀特性。
“噗通!” 水花微溅,荀纬的身影没入水中,并未如想象中般立刻沉没,那层淡蓝色护罩在弱水中发出“嗤嗤”的轻微声响,光芒明灭不定,但竟勉强支撑住了!
清岚等人见状,虽心下骇然,但也知别无选择。一咬牙,纷纷跃下,各自撑起最强的护体灵光,紧跟在荀纬身后。
弱水之重,超乎想象!甫一入水,众人便觉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锁链缠绕周身,拖着他们向无尽的黑暗深渊下沉!护体灵光遭受着恐怖的腐蚀与挤压,迅速黯淡。修为最弱的水瑶,护体水盾最先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脸色煞白,几乎要被弱水吞噬。
“抓住我!”荀纬回身,伸手拉住水瑶,将更多龙元与薪火之力渡过去。同时,他顺着“建木之心”碎片的指引,拼命向着弱水深处某个方向“游”去。在弱水中,所谓的游泳不过是竭力对抗下沉之势,艰难地移动。
身后,洞口处,血骨上人狰狞的身影已然出现。他看着跳入弱水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狂笑:“哈哈哈!自寻死路!竟敢跳入弱水?真是天助我也!本座就在此等着,看你们能撑多久!待你们力竭,便是本座收获之时!”他并未立刻下水追赶,显然也对弱水极为忌惮,打算守株待兔。
荀纬不理睬身后的狂笑,全部心神都用在对抗弱水与维持众人护罩上。他感到丹元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龙元与薪火之力对弱水的抵抗也越来越吃力。但“建木之心”碎片的指引却越来越清晰,那同源的吸引力,仿佛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弱水幽深,不知其底。众人如同坠入无间地狱,在不断下沉与奋力上游之间挣扎,意识渐渐模糊,唯有求生的本能与对荀纬的信任,支撑着他们紧随那道淡蓝色的、明灭不定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荀纬也感到力竭,护罩即将破碎的刹那——
前方无尽的黑暗弱水深处,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苍翠的、充满勃勃生机的光芒!那光芒,穿透了弱水的沉滞与死寂,如同一颗希望的种子!
“建木之心”碎片剧烈震动,欢欣雀跃。荀纬精神一振,用尽最后力气,向着那点光芒冲去!
近了,更近了!那光芒逐渐清晰,竟是一株扎根于弱水深渊之底、通体晶莹如玉、高不过三尺、枝叶稀疏却顽强伸展、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与古老道韵的奇异小树苗!树苗周围数丈范围,弱水竟然退避,形成一个无水无压的空洞空间!更令人震惊的是,小树苗的根系之下,隐约可见一座被淤泥与水草半掩的、造型古朴的青铜祭坛,祭坛之上,刻满了与落魂渊血祭阵法似是而非、却更加古老玄奥的符文,散发出一种镇压、净化、同时又隐隐与幽冥相连的诡异气息!
“这是……”荀衍带着众人,踉跄跌入那小树苗营造的无水空间中,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