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的沉默与太阳系的伤痕,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笼罩在UcJc上空。
就在战略似乎陷入僵局时,一个源于想象力的火花,骤然点亮了新的方向。
“我们是不是……找错了对话的对象?”
埃兹拉·庞森比的声音在略显沉闷的会议室里响起,带着小说家特有的、穿透表象的直觉。
他没有看星图,而是环视着在场的人,目光灼灼。
“如果地球是终战之地,是最后的方舟,那么除了冰冷的石碑和破碎的遗迹,战场上难道就没有……活着的伤兵?或者说,沉默的编年史官?”
他微微前倾身体,语气愈发引人入胜,“某些从那个连时间都模糊了的古老时代幸存下来的生命形态,
它们的血脉深处,它们集体潜意识的最终层,是否烙印着关于那场战争、关于星辰低语、甚至关于‘协议’本身的……碎片化记忆?
它们不曾书写历史,因为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部用生命密码写就的、活着的史诗。”
这个充满浪漫与神秘色彩的设想,瞬间击中了两位生物学家。
莉莲·吴博士立刻接话,她的眼中闪烁着科学探索的兴奋:
“庞森比先生的想法并非空想!
地球上有许多被称为‘活化石’的生物,它们的存在历史远超人类文明,甚至跨越了多次生物大灭绝事件。
比如章鱼——
其拥有五亿个神经元,大部分分布在各腕足,形成一种分布式智能。
它们的神经系统结构几乎像是……独立演化出的另一条智慧路径。
其梦境是否可能不受个体意识束缚,偶然间触及更古老的、属于海洋本身的集体记忆场?
它们的基因中,那大量被称为‘垃圾dNA’的非编码序列里,是否封存着远古海洋环境的‘信息备份’?”
戴维·科尔教授紧随其后,补充了更宏观的视角:
“还有鳄鱼,它们见证了大陆的分合,亲历了环境的剧变而形态稳定。
它们古老的大脑边缘系统,可能保留着对行星级灾难(如磁极翻转、陨石撞击)最原始、最本能的生物感知印记。
而海豚,它们复杂的社交语言和回声定位系统,使其意识与海洋的物理信息场(声波、水流、地磁)深度绑定。
它们的意识涟漪,是否更容易与地球盖亚那宏大而基础的‘感知层’产生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共鸣?
它们可能听不懂‘战争’,但它们或许能‘感觉’到星球脉搏的‘健康’与否。”
一直沉默旁听的史密斯,身体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下。
他回想起在真理会内部接触过的、那些被列为最高禁忌的档案碎片——
关于“生物质远古信息载体”的理论和试图通过极端手段“读取基因记忆”的失败实验。
那些档案中充斥着“信息熵减”、“血脉传承的宇宙背景辐射”等疯狂术语。
他嘴唇动了动,但看到李嵩严肃的目光,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只是脸色更加苍白。
玄尘道长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抚须道:
“善!万物有灵,皆禀道炁而生。这些上古遗种,承袭的先天之炁最为古朴浑厚,其性更近自然之本真。
于寂静中,或能聆听天地之秘。若能以‘神感’而非‘识析’与之沟通,或有所得。”
慧觉法师亦低眉附和:
“阿弥陀佛。众生皆具如来藏性,一念遍知三千大千世界。
这些古老生灵,心识单纯,分别心浅,或真能如明镜,映照出尘封的宇宙实相。我等着手处,当是‘感通’,而非‘索取’。”
李嵩敏锐地捕捉到了所有人——包括史密斯那一闪而过的异常——的反应。
他双手按在桌面上,做出了决断。
“成立‘远古回声’项目组。”
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由生物学、遗传学、意识科学领域专家牵头,吴博士、科尔教授负责,联合玄尘真人、慧觉法师,尝试以非侵入性、尊重生命的方式,探索这条路径。
我们的目标是‘聆听’和‘理解’,不是‘实验’和‘解剖’。
我们要像考古学家对待最珍贵的文物一样,对待这些可能携带着宇宙记忆的古老生命。任何可能造成伤害或应激的方案,一律否决。”
就在决议下达的瞬间,角落里的亚瑟·韦斯特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三重人格的声音如同失控的电台,尖啸着交织迸发:
理性(语速狂乱):“……基因序列……非编码区……或为……高维信息压缩包……环境压力……意识临界态……可触发……解压缩……”
感性\/愤怒(带着原始的恐惧与悲伤):“……不!不要伤害它们!我……我能‘听’到……它们的梦……那么古老……那么沉重……是海洋在哭泣……是大陆在呻吟……!”
混乱(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预言):“……倾听……沉默者……答案不在星辰……而在血脉……打开那本……用生命写成的……宇宙之书……!”
亚瑟的呓语如同最后的注脚,为这条新的探索之路蒙上了一层深邃而神秘的面纱。火星的古老意识依旧沉默,太阳系的伤痕依旧狰狞,但希望的星火,却在地球上这些看似卑微、却历经亿万年沧桑的远古邻居身上,被重新点燃。
通往理解盖亚、乃至触碰上古协议的道路,依然迷雾重重,但至少,他们找到了又一条可能通往答案的、布满苔藓的古老小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