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夭露在胳膊下的手指猛地一僵,指甲恨不能抠进桌面,相柳才放缓语气不再继续逗她:
“解药线索拖得越久越容易忘,你先把记得住的写下来。
我也看过那些影像,或许能补充一二,不足的部分再设法研究。
以你配毒药的水准,做出解药应该不是难事。”
“你先出去,我会写的。”
小夭依旧不肯抬头,耳根烫得能烧起来——什么叫‘满脑子旖旎想法’?
这家伙难道会读心术不成?
相柳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里带着宠溺纵容:
“家里很久没主人在,我得去处理些琐事,两个时辰后来带你去海底宫殿。”
小夭憋了半天,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羞愤的话:
“今晚……能不能单独给我备个房间?”
“没问题。”相柳意味深长笑了一声,听不出带着什么意图:
“你可以住九雪的院子,他院里的梨花和海棠开得正好。”
这话听在小夭耳朵里,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脚步声渐远,药房的门被轻轻带上,小夭才敢抬起头,看着案上的纸笔长长舒了口气。
可一想到相柳的话,脸颊又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抓起毛笔,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定了定神,强迫自己沉下心,回忆狌狌镜中的草药记录、剂量配比渐渐清晰,笔尖终于落在纸上。
一个时辰过去,雪浪笺上已写满了字迹,有清晰的药方片段,也有标注着“存疑”的模糊配比。
小夭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目光落在书架一叠笔记上——那是从前的自己留下的。
抽出笔记翻看,字迹与此刻自己写的如出一辙,笔记习惯也一致。
轻松就能找到需要的内容,解答了诸多疑惑,原本混乱的线索渐渐串联成线。
眼看离约定的两个时辰只剩一刻钟,小夭实在按捺不住对海底宫殿的好奇。
将笔记和写好的药方仔细收好,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脚步轻快地走出了药房。
书房外,就见几位身着灰布衫的管事抱着账本陆续离开,神色恭敬。
小夭无意间瞥了眼最末位管事手中的账本,字迹工整清秀,收支记录得一目了然。
即便数年没有主子亲自清查,这王姬府的账目竟也干净得挑不出半分错处。
她对这些庶务向来不感兴趣,看了会径直走到院内的石桌边的躺椅上坐下。
刚坐稳,一名身着淡绿衣裙的侍女便端着瓜果茶水上前,玻璃樽中盛着琥珀色的甜冰茶,还冒着丝丝凉气。
有记忆的这几百年,她不是在军营、土匪窝里摸爬滚打,就是在市井间奔波求生,早已忘了被人体贴照顾、周到伺候的滋味。
小夭端起甜冰茶抿了一口,清甜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瀛洲的炎热,舒服地眯起眼睛。
靠在躺椅上轻叹——这般自在安稳的日子,谁会舍得遗忘?
玱玹说她是因为过得不开心才服下失忆毒药。
可眼前的一切,分明与他所言相悖。
他这般说辞,必然另有目的。
最后一位管事躬身告退,相柳走出书房径直走到石桌旁挑眉看向她:
“倒是会享受。”
说完就着小夭的玻璃樽喝了一口,问:
“现在出发?”
也不等小夭回答,哨声轻扬唤来毛球,拉起小夭的手,足尖轻点便落在了毛球背上。
毛球振翅而起,朝着东南方向的海域飞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相柳开口问道:
“解药线索整理得如何?有几分把握能配出来?”
“六分吧……或许还要再低些。”
小夭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
“我翻了从前的笔记,理清了一些头绪,等你得空看看能不能补充。”
“若是狌狌镜的影像还在,又有几分把握?”
“八成,不能再高了。”
小夭解释道:
“调制失忆毒药时期记录得很全,包括分多少次服药都写得清清楚楚。
但服药后的记录凌乱甚至大多残缺。那时候的我,应该是已处于半疯的状态。”
相柳心中一紧,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里满是心疼:
“抱歉,是我连累你吃了这么多苦。”
小夭靠在他的怀抱里,犹豫了许久才轻声问道:
“相柳,我到底为什么要吃失忆药?
玱玹说的,和我自己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样。”
“呵。”相柳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
“西炎玱玹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我这一百二十多年过得不开心,所以才要服药遗忘。”
“并非如此。”
相柳执起她的手,轻轻贴在唇边吻了吻,目光温柔而坚定:
“不必着急知道答案。无论曾经经历过什么,都是你成长的一部分,缺了任何一段,都不会有眼下的你。
我们慢慢来,按顺序一点点找回记忆。
至于西炎玱玹,他迟早要为他的欺瞒付出代价。”
“他……很坏吗?”
小夭轻声问道,玱玹是她的表兄,童年记忆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手下败将,我自然对他评价不高。”
相柳语气平淡,透着不容置疑的傲气。
小夭叹了口气问道:
“我若是问你,他是怎么败在你手上的,你是不是又不肯说?”
眼见毛球已飞到一片偏僻海域上空,相柳低笑出声:
“现在,我最想让你知道的,是你为了追随我,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将小夭拥在怀中纵身跃入大海,微凉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不要压制灵力,顺应它自然流转,看看会发生什么。”
身体迅速下坠,瞬间砸起巨大水花紧接着就被凉浸浸的海水淹没头顶。
无数气泡从身边升腾而上,水花在眼前模糊成一片。
小夭一时难以适应,紧紧攀着相柳的脖颈,直到下坠的势头停住,才敢试着放松身体在水中浅浅呼吸。
灵力在体内自行运转,心中忐忑,既好奇又害怕未知的变化。
“在我怀里有什么可怕的?”
相柳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手掌轻轻顺着她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