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贸易枢纽，S 区，“星云之上”艺术拍卖厅。**
这里是整个英仙臂最“高雅”、最“烧钱”，也是最让李星河感到头疼的地方。
不同于底层的烟火气和中层的机油味，这里弥漫着一股名为“附庸风雅”的昂贵香气。并没有嘈杂的叫卖声，只有舒缓的、据说能引起灵魂共鸣的次声波音乐。
李星河穿着一身并不合身的、由某种发光软体动物皮制成的礼服（叶红鱼非逼他穿的），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 VIp 包厢里。
“老板，别动。你的领结歪了。”
绘琉璃坐在他身边。她今天没有穿那身黑白水墨长衫，而是换上了一件极其大胆的**“视错觉”**礼服。
裙子由无数块微小的全息镜片组成，随着她的呼吸和角度变化，图案在不断流动——一会儿是浩瀚星空，一会儿是抽象的几何色块。
**欧普艺术。**
这是一种利用人类视觉错觉产生动态感的艺术形式。盯着她看久了，你会觉得她整个人都在旋转、扭曲，甚至……消失。
“我头晕。”李星河移开目光，“琉璃，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有这时间我去数数仓库里的红汞不好吗？”
“因为你需要提升**审美品位**。”绘琉璃伸出修长冰凉的手指，替他整理领结，指尖若有若无地滑过他的喉结。
“而且，今天是‘银河先锋艺术展’。听说有一件来自地球的‘神作’压轴。”
“地球的神作？”李星河一愣，“《蒙娜丽莎》？还是《清明上河图》？”
“不。是一台……**电脑**。”
……
**拍卖开始。**
随着一声清脆的钟响，一个悬浮台缓缓升起。
台上放着一台破旧的、外壳发黄的台式机显示器。
屏幕亮着，但显示的不是什么精美画作，而是一个让所有地球人都会血压升高的画面：
**蓝底白字。**
**:( Your pc ran into a problem and needs to restart.**
**错误代码：cRItIcAL_pRocESS_dIEd**
全场一片哗然。那些长着触手、复眼、甚至没有实体的外星富豪们，纷纷发出惊叹的脑波。
**“天哪！这种色彩……这种构图！”**
**“那种极致的蓝色，代表了宇宙终极的忧郁与虚无！”**
**“看那个哭脸符号！它解构了科技文明的脆弱性！这是对机械理性的无情嘲讽！”**
拍卖师激动得触手乱颤：
“诸位！这是来自遥远地球文明的顶级艺术品——**《死机》**！”
“它完美诠释了**‘达达主义’**的精神内核：反艺术、反理性、反逻辑！在这个充满了计算和秩序的宇宙里，这种‘毫无意义的崩溃’，才是最昂贵的奢侈品！”
“起拍价：**1000 万星币**！”
“我出 2000 万！”一个硅基生命体大喊，“这种‘逻辑中断’的美感，让我的 cpU 发烫！”
“3000 万！我要把它挂在我的反应堆旁边，时刻提醒我熵增的恐惧！”
李星河看着那台因为显卡过热而蓝屏的破电脑被炒到了天价，手里的酒杯差点捏碎。
“这……这也行？”
“这就是艺术。”绘琉璃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艺术的价值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观念**。那个蓝屏打破了‘机器必须运转’的固有观念，所以它值钱。”
她转过头，那双如同琉璃般的眸子盯着李星河。
“就像你。”
“嗯？”
“你是个暴力的包工头，满身铜臭味。”绘琉璃的手指顺着李星河的领口滑进去，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但在我眼里，你是最完美的**‘野兽派’**模特。”
“野兽派？”
“对。马蒂斯说过，色彩是为了表达情感，而不是描绘现实。”
绘琉璃的身体贴了上来，那种视错觉礼服让李星河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流动的光影。
“你的眼神里有火焰的红，你的骨子里有钢铁的黑。这种强烈的**色彩对比**，让我着迷。”
“我想把你……画下来。”
“在这？”李星河看着周围疯狂竞价的外星人，感觉喉咙发干。
“不，在天上。”
绘琉璃突然站起身，拉着李星河就往外走。
“那个破电脑太无聊了。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星际光影秀**。”
……
**天渊枢纽，穹顶之外。**
李星河被绘琉璃拉进了一艘全透明的观光飞艇。
“准备好了吗？”
绘琉璃拿出她的光笔，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盖亚，接入我的画板。”
“收到。”
在那漆黑的太空中，数千架处于待命状态的**“萤火虫”级微型无人机**（原本是用来修船的焊工无人机）突然动了。
它们尾部的等离子喷口喷出了不同颜色的火焰：锂的深红、铜的蓝绿、钠的金黄。
**“光绘摄影（Light painting）。”**
绘琉璃的手在空中挥舞，动作优雅如指挥家。
无人机群随之而动。
利用**视觉暂留（persistence of Vision）**原理，无数道流动的光轨在真空中交织、重叠。
一幅巨大的、横跨数百公里的光之画卷，在黑暗的画布上缓缓展开。
那是一朵盛开的**玫瑰**。
由核聚变的火焰和等离子体的辉光构成的玫瑰。
“送给你。”
绘琉璃转过身，背对着那朵燃烧的玫瑰，看着李星河。
光影映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美得不似凡人。
“这幅画的名字叫……**《热寂前夜的悸动》**。”
在这个浪漫至极、又硬核至极的瞬间，李星河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了。
他一把揽过绘琉璃纤细的腰肢。
“这画有点抽象。”李星河低声说道，“但我看懂了。”
“懂什么？”
“懂你想干什么。”
他低下头，吻住了那张总是说着高深艺术理论的嘴。
绘琉璃并没有反抗，她的双手环住李星河的脖子，那种**视错觉**的裙摆在两人之间流淌，仿佛将他们融化在了一起。
在这个吻中，李星河尝到了一丝颜料的味道，还有……电流的酥麻感。
**轰——！！！**
就在两人吻得难解难分时，窗外那朵巨大的“光绘玫瑰”突然……**炸了**。
并不是无人机失控。
而是有什么东西，从玫瑰的花心中……**钻了出来**。
那不是花蕊。
那是一艘巨大的、通体漆黑、表面覆盖着无数棘刺的**战舰**。
它一直通过某种**光学迷彩**和**冷背景辐射**，隐藏在那片虚空中。
但绘琉璃的无人机群在进行光绘时，高温尾焰意外地烧穿了它的伪装层。
**“警报！接触不明实体！”**
**“距离：500 公里！就在我们要塞的头顶上！”**
旖旎的气氛瞬间粉碎。
李星河猛地推开绘琉璃，看向窗外。
那艘战舰的造型极其狰狞，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黑色昆虫。它的主炮已经充能，正对着天渊枢纽最脆弱的商业区。
“该死！”李星河眼神骤冷，“这是……**‘偷窥者’**？”
“不。”绘琉璃看着那艘破坏了她画作的丑陋飞船，眼中燃起了比李星河更可怕的怒火。
“它破坏了我的构图。”
“它毁了我的玫瑰。”
绘琉璃抓起光笔，狠狠地在虚空中画了一个**“x”**。
“不可饶恕。”
“盖亚！所有无人机，切换模式！”
“从‘光绘’模式……切换为**‘激光切割’**模式！”
“我要把它……画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