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的密室内,德川家光独坐在紫檀木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碗上精美的葵纹。青瓷碗壁映出他疲惫的面容,眼底布满血丝。窗外夜色深沉,唯有远处浪声隐约可闻。
将军大人! 探子踉跄闯入,甲胄上的露水未干,明军舰队已突破浦贺水道!先锋距品川不足二十里!
家光指尖一颤,茶碗地碎裂在地,滚烫的茶水浸湿了榻榻米。他强自镇定:各藩联军到了何处?
水户藩的船队还未出港就遭炮击...会津藩传来消息,说要优先守卫京都...探子声音发颤,伏地不敢抬头。
就在这时,纸门被猛地拉开。京都急使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地,官袍沾满泥泞:将军!大事不好!蛮军已突破琵琶湖防线,岛津家...岛津家叛变了!
什么?!家光猛地站起,又踉跄跌坐。案上的烛台剧烈摇晃,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岛津家的倒戈如同惊雷,意味着西国大名的支援彻底断绝。
寅时初刻,评定间内灯火通明。重臣们跪坐成两排,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大老酒井忠胜须发戟张,拳头重重捶在榻榻米上:江户城防坚固,粮草充足,当死守待援!
若年寄堀田正俊却微微摇头:将军,明军火炮之利远超预期。不如暂避锋芒,退守关西...
争论声被突如其来的炮响打断。沉闷的轰鸣自东南方传来,震得窗棂嗡嗡作响。近侍仓促来报:将军!明军舰队开始炮击品川!
家光起身走向窗前。推开格窗,只见东南天际已被火光染成橘红色,每一次炮击都让夜空明灭不定。他想起去岁视察品川炮台时,那个年轻炮手骄傲地展示射程的模样。如今,那些精心修筑的工事正在火海中崩塌。
传令...家光转身时,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移驾京都。酒井留守江户,与明军周旋。
丑时三刻,一支不起眼的队伍从西丸御门的暗门悄然离开。德川家光坐在简朴的竹制驾笼中,透过帘隙回望。燃烧中的江户城天守阁,在夜色中如同巨大的火炬。他想起三十年前,父亲秀忠带着年幼的他登上新建的天守阁,指着脚下繁华的城下町说:这便是德川家的天下。
而今夜,他却在烈焰中仓皇出逃。驾笼转过街角时,一滴滚烫的液体滑过脸颊,落在手背的葵纹家徽上。
炮击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江户湾沿岸陷入一片火海。未时正,郑森下令舰队向江户城区推进。
将军,陆战队已准备就绪。陆战指挥官林毅登舰禀报。他麾下的三千精锐,都经过严格的登陆作战训练。
郑森点头:按计划登陆,控制码头区。记住,尽量避免巷战。
观察哨惊呼:江户城天守阁升起白旗!多处火起!
传令各舰暂停炮击。他放下望远镜,派使者接洽。
但当明军使者抵达江户城时,只见一片混乱。老中酒井忠胜跪在满地狼藉的大广间,颤抖着呈上降表:将军大人...已连夜移驾京都...
德川家光的西逃之路充满艰辛。沿途大名态度暧昧,补给时断时续。十日后抵达京都时,他已是疲惫不堪。
但京都的局势更令人绝望。后光明天皇闭居内里,公卿们避而不见。更可怕的是,布尔布泰的已兵临山科,随时可能攻城。
将军,明军使者求见。近侍低声禀报。
来使是郑森麾下的日语通译,态度恭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我家将军有言,若阁下愿降,可保德川家安泰。
德川家光尚未回答,忽闻城外炮声大作。布尔布泰开始了新一轮佯攻。
四月朔日,家光再次踏上逃亡之路。这次的目标是长州藩,那里有他最后的希望——毛利家。
五月的江户城,满城樱花已谢,新绿如潮。昔日德川家光的居城,此刻已成了郑森临时的帅府。高大的天守阁上,明军赤旗迎风招展,在朝阳下格外刺眼。
辰时三刻,本丸御殿内灯火通明。郑森端坐主位,身着绯色蟒袍,腰佩御赐宝剑。弟弟七左卫门静立其侧,一袭深色和服,神情肃穆。殿下黑压压跪坐着近百位大名,从东北的伊达政宗到九州的黑田忠之,几乎囊括了大半个日本的有力藩主。
诸位。郑森开口,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请诸位前来,是要商议日本未来大局。
他目光扫过殿下众人,将每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前田利常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榻榻米;岛津光久眼神闪烁,不时偷瞄殿外持枪而立的明军士兵;最年轻的保科正之甚至控制不住地在微微发抖。
德川家光弃城而逃,已失将军之格。郑森缓缓道出惊天之语,自即日起,日本政务由大明暂代管辖。
殿内顿时一片死寂。能听见烛火噼啪作响,有人倒吸凉气,有人手中的扇子掉落在地。
将军...此言何意?年迈的伊达政宗颤声问道。
七左卫门适时上前一步,用流利的日语解释:兄长的意思很明确。德川家既已失道,自当由天朝代为治理。诸位若愿归顺,保留领地,一应待遇如故。若执意追随流亡之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想必城外火炮的威力,诸位都已见识过了。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明军士兵抬着十个沉甸甸的红木箱鱼贯而入。箱子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金锭、璀璨的珍珠、还有各色精美的瓷器绸缎。
这些是给诸位的一点见面礼。郑森微微一笑,归顺者,每年还可获得大明特许贸易凭证,生丝、瓷器、茶叶,要多少有多少。
大名们面面相觑,不少人眼中已露出贪婪之色。前田利常第一个伏地叩首:谨遵将军钧旨!有了带头的,众人纷纷效仿,片刻之间,殿内已跪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