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城，北门。
这里被称为“垢门”，是专门用来运送城市废料和尸体（如果有的话）的通道。
巨大的城墙高耸入云，表面流转着洁白的仙光，神圣不可侵犯。
但在北门下方，却是一片污浊的泥泞。无数衣衫褴褛的废仙、力士，背着臭气熏天的箩筐进进出出。
凌月一行人来到城门口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头顶是琼楼玉宇，仙鹤飞舞，那是“上仙”们居住的内城。
脚下是污水横流，棚户连片，那是被遗弃者聚集的“下城区”，也就是所谓的贫民窟。
这种极致的割裂感，比下界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残酷。
“站住！”
两个穿着银色铠甲的守门仙兵拦住了板车。
他们虽然只是看门的，但修为也有地仙境界，身上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傲气，几乎要用鼻孔看人。
“哪来的乞丐？有入城令吗？”
仙兵厌恶地挥了挥手，像是要驱赶苍蝇，“没有就滚！别弄脏了城门！”
“有有有！上仙息怒！”
老鬼熟练地从怀里掏出那块黑乎乎的“清运令”，佝偻着腰，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我们是弃仙岭那边来送......送货的。“
“送货？”仙兵瞥了一眼板车上的几个人，“送死人吗？这一个个半死不活的。”
他的目光在谢无妄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这男人虽然病得快死了，但这气质......怎么比城主还要像个大人物？
“这是我家主人，染了恶疾，来城里求医的。”凌月赶紧上前，挡住了仙兵的视线。
“求医？有仙晶吗？”仙兵嗤笑一声，“进城费，一人两块下品仙晶。这板车也算一个人头，一共十块。”
“十块？！”
老鬼差点跳起来，“以前不是一块吗？怎么涨了这么多？”
“废话！最近为了迎接‘蟠桃盛会’预选，全城戒严！涨价是规矩！”仙兵不耐烦地把长枪往地上一顿，“交不起就滚！”
凌月心中一沉。
他们哪来的仙晶？他们连仙晶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难道第一步就要被堵在门口？
“铁头，准备......”
老鬼的手缩回袖子里，握住了阵盘，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铁头的手也握住了剑柄。
“慢着。“
凌月按住了老鬼的手。
硬闯肯定不行，这里是官方地盘，打了守卫，他们就真成通缉犯了。
“两位上仙，行个方便。“
凌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悄悄塞进仙兵手里。
“我们确实没钱，但这是我们在废墟里挖到的上古灵食，据说吃了能增长修为，提神醒脑......”
“灵食？”
仙兵狐疑地捏了捏那个软软的包。
一股奇异的香辣味透过油纸钻了出来。
那味道……
仙兵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在城门口站岗几百年，天天喝西北风，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这味道，简直像钩子一样勾住了他的魂。
“咳咳……”仙兵不动声色地将油纸包收进袖子，“既然是‘上古灵食’，那价值自然不菲。算了，看你们可怜，进去吧。”
“多谢上仙！多谢上仙！”
凌月赶紧示意老鬼拉车。
进了城门，那种压抑感才稍稍散去。
下城区虽然脏乱，但充满了烟火气。街道两旁摆满了地摊，卖什么的都有。
断剑、废丹、不知名的兽皮、甚至还有卖力气的苦力。
“这就是灰街。”
老鬼轻车熟路地带着众人来到一个稍微宽敞的角落，“咱们就在这摆摊。”
凌月把板车停好，将那把阔剑和剩下的十几包辣条摆了出来。
为了吸引眼球，她还特意把黑锅架起来，里面煮着那一锅还没吃完的乱炖汤。
“瞧一瞧，看一看嘞！”
凌月扯开嗓子吆喝，“上古炼器术重铸的宝剑！能砍断仙铁！还有祖传秘方麻辣仙条！吃一口精神百倍，吃两口羽化登仙！”
她的吆喝声在一群死气沉沉的摊贩中显得格格不入。
但也确实吸引了不少目光。
很快，几个穿着皮甲的壮汉围了过来。他们是下城区的雇佣兵，专门去野外猎杀低级仙兽换钱。
“这剑……怎么卖？”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拿起铁头打造的阔剑，掂了掂。
“嚯！够沉！”
他又试着挥舞了两下，带起一阵恶风。
虽然丑了点，但这手感，确实扎实。
“五块中品仙晶。”凌月伸出一个手掌。
“五块？你怎么不去抢？”壮汉瞪眼，“一把下品法器，顶多两块！”
“客官，您看清楚了。”
凌月也不急，指了指剑身，“这可是掺了星辰铁精的。而且经过特殊工艺处理（铁头撞击），硬度堪比中品法器。不信？您可以拿您的兵器试试。”
壮汉冷笑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也是下品法器），对着阔剑狠狠砍了一刀。
“当！”
一声脆响。
壮汉的刀崩了个口子。
而那把丑陋的阔剑，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嘶——”
周围响起一片吸气声。
“好硬的剑！”
“这材质......绝了！”
壮汉的脸红了，又惊又喜。对于他们这种刀头舔血的人来说，武器就是命啊！
“好！五块就五块！我要了！”
他爽快地掏出五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晶石，扔给凌月。
凌月接住仙晶。
入手温润，里面蕴含着精纯的能量。
这就是钱啊！
“慢着！”
就在这时，人群中挤进来一个瘦猴一样的男人。
他鼻子通红，显然是被那锅汤和辣条的味道吸引来的。
“剑我买不起，但这吃的......怎么卖？“
瘦猴指着那包辣条，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一包……一块下品仙晶。”凌月试探着报价。
“一块？！”瘦猴尖叫，“那是老子一天的工钱！太贵了！”
“贵？”
凌月撕开一包，递过去一根，“先尝后买，不好吃不要钱。“
瘦猴狐疑地接过，放进嘴里。
嚼。
嚼嚼。
轰——!
他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那股辛辣、鲜香、q弹的口感，瞬间引爆了他的味蕾。他感觉自己干涸多年的丹田，竟然随着这股辣意产生了一丝波动！
“呜呜呜......太好吃了......“
瘦猴哭了，一边哭一边掏钱，”我买！我全买了！这一块仙晶，值！太值了！”
这一幕，彻底引爆了围观的人群。
在无垢天这种美食荒漠，这种重口味的食物，简直就是核武器级别的降维打击。
“给我一包！”
“我也要！别挤！”
“这汤卖吗？我出两块仙晶！”
短短半个时辰。
阔剑卖了。
辣条卖光了。
连那锅汤底都被人用馒头蘸着吃干净了。
凌月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一袋子仙晶（足足三十块中品，相当于三百块下品），笑得合不拢嘴。
“发财了......”
铁头和老鬼抱着仙晶，像是抱着亲爹。
就连疯婆婆也开心地拍着手：“好多亮晶晶......给兔兔买好吃的......”
谢无妄坐在板车上，看着被人群簇拥的凌月。
她身上沾满了油烟和灰尘，但在这一刻，她比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子还要耀眼。
这就是他的妻子。
无论在哪里，都能活出光彩的人。
就在众人沉浸在喜悦中时，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全身上下笼罩在阴影里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摊位前。
他没有看那些仙晶，也没有看空的黑锅。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把已经卖出去的阔剑刚才摆放的位置。
“这炼器手法......”
斗篷下传来一个苍老而颤抖的声音。
“是太上撞钟劲？难道是......那个孽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