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堡垒二层，易川一个人在A区廊道间穿行，已近深夜，四周静悄悄的，一路上碰见的人屈指可数。
拐过最后一个拐角时，一个人擦身而过，易川下意识回头望去，只看见一袭白衣信步离去的木千山。
这几日相处下来，木千山虽然人与他们小队在一起，神思却总游离在外，若不是当了巴伊的保镖，木千山怕是早就不见了踪影，就像这世间没有任何能引起他注意的事物一样。
易川摇摇头，也不知这和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川！”一声带着颤的呼声自身后响起。
他闻声回头，青落已经快步奔过来狠狠给了他一个熊抱，力道重得仿佛一松手人就会消失一样。
易川怔忡时，青落松开了手，掌心急促抚过他脊背肩头，眼神慌慌扫过每一处可能受伤的地方。
她抬起头，柳眉皱紧，“哪里受伤了吗，小川？”
青落身后，李茂那张宽厚的脸上也带着明显的担忧，“没事儿吧小川？”
两张焦急慌张的脸在眼前放大，刚才因高度集中而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在这里，不再有让他费尽心力考量提防的人，有的只是打从心底关心他的人。
易川刚想摇头安抚，哈欠却先一步跑了出来与李茂和青落打招呼。
“哈哈哈，”李茂愣了一下，笑了起来，“看来小川这是没啥事了。”
青落松开手打量着易川，发现他除了脸色疲倦了些，确实不像是受了罚的样子。
“小川，我听别人说，你是因为……”她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提起，“杀害同僚才被抓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易川现在却是想回答也没办法，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没纸也没笔。
于是他摇摇头，两手一摊，意思自己没条件回答。
李茂在旁解了围，他轻拍青落的肩，“好了，既然没事了，不如先让小川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明天再问也是一样的。”
正准备带着担忧未褪的青落离开，发觉易川的视线越过他俩之间的空隙向后望去，那里巴伊一个人蜷坐在易川住所门前，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李茂说：“刚才听说你被监察者带走了，我和青落急忙去找你，走到半路遇见了巴伊。他说有人拦着路，我俩上不去，没办法，我们只好来你住的地方等着。”
他叹了口气，“巴伊也不知道怎么了，跟我俩说完那一句话后，就一直一言不发。”
想起刚才瞧见巴伊时那神色灰暗的样子，这要是与现在的易川站在一起，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被抓起来的人是巴伊而非易川。
青落忧心忡忡地望着巴伊，“刚才不管我怎么问他，他都没有回应，我猜应该是太担心你了，忧心过度魇着了。”
她又看向易川，“小川，说不定你过去，巴伊会好一些。”
易川点头，辞过两人，朝巴伊缓步踱去，在巴伊面前站定，见巴伊靠坐在门前低着头，他又蹲了下来。
人都已经走到巴伊跟前了，巴伊却恍若未觉，雕塑一样保持着低头的动作，易川皱着眉思考了下，忽地眼睛一亮。
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
巴图鲁的房间连着一片深海，上一秒还在听着父亲说话，下一秒他就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海水在瞳孔上覆了一层薄薄的膜，眼前的一切变得虚幻，家具在海水里失重地浮动，海水涌进耳廓，世界按下了静音。
门在海水里变得扭曲，他用走路式游了过去，门外是一片熟悉又陌生的海域，忽而一条鱼搅动着海水将他拦住，那薄薄的鱼嘴上下开合，气泡冒了出来，声音被海水吞噬，明明一点也听不见，他却觉得这鱼是在说，“要我帮你吗？”
他莫名其妙地摇摇头，自己多半是疯了，竟然会觉得一条鱼在跟他说话。
海域变得更加开阔，一路上又碰到了许多鱼，其中有两条鱼竟然长得有些像茂哥和青落，他感觉泡泡从自己的嘴里吐了出来。
然后那两条鱼竟然拱着自己游了起来，虽然有些奇怪，但这样自己也算省力，反正也不知道要去哪，那就哪里都无所谓了。
小鱼脑袋空空的，什么都不用去考虑，都说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那为什么自己还记得父亲的房间？
渐渐地，身边那两条跟着他的鱼走了，可能是嫌他太无聊，周围又变得安静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个时间单位，日、月、年，面前游来一条鱼尾，海里的鱼多了去了，一条鱼经过倒也不算稀奇，于是他仍然盯着眼前的地板，至于海里为什么会有地板。
海里没有地板才奇怪吧？
那条他以为只是路过的鱼却没游走，鱼头探了下来，是个怪鱼，鱼鳍长得反常，竟然能伸到鱼嘴里，两片鱼鳍将鱼嘴向两侧拉开。
他定定地看着那张鱼脸，决定收回怪鱼的评价，应该说是又怪又丑。
可下一秒，他却发觉不对劲起来，这鱼脸怎么越看越像易川的脸？
他一愣，易川是谁？
不知哪里藏着未知的孔洞，周身的海水泄洪一样顷刻褪了个干净，他原以为自己会缺氧窒息，可不仅没有任何缺氧的迹象，呼吸都怪异地更顺畅了些。
眼前的鱼尾变成了屈膝蹲着的双腿，而那张又丑又怪的鱼脸，是一个人用手扯着嘴角扮的鬼脸，挤眉弄眼的，还给眼睛搞抽筋了，小声吸了口凉气。
巴伊茫然抬头，喃喃道：“易川？”
易川正揉着抽筋的眼角，正疑惑着扮鬼脸这招为啥完全不起作用，要知道他小时候可没少用这招逗易朵，那可是一逗一个乐。
即便如此，他也没错过巴伊细如蚊蝇的声音，一下子也顾不上眼角抽抽了，他放下手，给了巴伊一个大大的笑容。
巴伊眼底光芒如潮水涌现，脸色一点点回暖发亮，嘴角的笑比易川还要灿烂。
是了，易川还能是谁，不就是他巴伊的好兄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