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由亿万光格构成的巨脸，在宇宙中彻底消散，最后一缕混乱的电子音节也归于沉寂。
孙悟空静静地悬浮在原地，金色的神血还在从贯穿身体的伤口中缓缓渗出，但他毫不在意。
他只是低头，看着手中那根恢复了古朴模样的铁棒，棒身上玄奥的道痕若隐若现，仿佛在与他的心跳一同呼吸。
“这，叫‘俺老孙’。”
这五个字，如同宣告，如同定义，在这片被圣光与毁灭洗礼过的虚空中，久久回荡。
“漂亮。”
一个清朗的声音突兀地在孙悟空的脑海中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孙悟空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脸上的疲惫被一贯的桀骜取代。他没回头，因为他知道是谁。除了那个把他当成“宇宙级bUG”来用的家伙，还能有谁。
“小场面。”他漫不经心地回应，同时心念一动，体内的力量缓缓流转，那些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巴别塔，指挥中心。
巨大的光幕上，米迦勒的巨脸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孙悟空那略显单薄却无比孤傲的身影。
整个指挥中心内，鸦雀无声。
无论是冷静理智的雅典娜，还是老成持重的太白金星，甚至是向来与孙悟空不对付的哪吒，此刻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们看完了全程。
从孙悟空被完全复制、被绝对压制，到他放弃防御，任由自己被洞穿神躯，再到最后那平平无奇，却蕴含了无上真意的一棒。
这完全超出了他们对“战斗”的理解。
“他……他刚才是怎么做到的？”太白金星下意识地捋了捋胡须，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他见过的神仙打架比凡人吃的盐都多，可没有一场是这样的。
那不是力量的碰撞，也不是法则的比拼。
那更像是一种……宣告。
“‘精神污染’战术成功了。”陈晨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光幕上，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一个刚刚完成旷世杰作的艺术家，“或者说，比我预想的还要成功。降维打击，恐怖如斯。”
“精神污染？”雅典娜微微蹙眉，她湛蓝的眼眸中充满了思索，“我理解你的计划，是用孙悟空这个‘变量’去冲击‘清除协议’的固定逻辑。可最后那一击，已经超越了‘变量’的范畴。那是一种……我无法用现有神学理论解释的‘定义’。”
“没错，就是定义。”陈晨打了个响指，脸上露出一个略带痞气的笑容。
“‘清除协议’的本质是代码，是逻辑。它能复制孙悟空的力量，模拟他的神通，计算他的所有战斗数据。但它算不出孙悟空是谁，它无法理解一个生命从石头里蹦出来，闹天宫，压五行，西行万里，最后成为斗战胜佛……这整个过程所承载的‘意义’。”
陈晨走到光幕前，伸手指着画面中那个手持铁棒的猴子。
“米迦勒可以复制出一个力量一模一样的‘斗战胜佛’，但它复制不出‘孙悟空’。当猴子将他自身全部的‘意义’，他一生的叛逆、不屈、自由和所有经历，都融入那一棒递出去的时候，他就不是在攻击，而是在‘定义’自己。”
“他在对那个机械的逻辑系统说：看清楚，这才是我。你那套数据和逻辑，解释不了我。所以，你的系统……就崩了。”
哪吒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光幕里的孙悟空，眼神复杂。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或许从未真正看懂过这只猴子。那根棒子，不仅仅是武器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陈晨的脸色忽然微微一变。
“嗯？”
他面前的光幕上，原本米迦勒消散的区域，数据流并没有彻底平息，反而开始以一种更加诡异、更加无序的方式重新聚合。
不再是之前那种整齐划一的六边形光格，而是一团混沌的、蠕动着的、由无数破碎数据和乱码构成的……“肿瘤”。
一股比之前米迦勒更加令人心悸的气息，从那团“数据肿瘤”中弥漫开来。
如果说米迦勒是冰冷、无情的“秩序”，那这团新生的东西，就是纯粹的、混乱的“错误”。
“不好！”雅典娜立刻反应过来，“是‘逻辑污染’！孙悟空的‘道’对于‘清除协议’来说，是一种无法解析的致命病毒！它没有被彻底删除，反而感染了协议的底层代码，造成了……逻辑突变！”
就像一段完美的代码，被注入了一行无法理解的乱码，整个程序不但没有崩溃，反而以这个乱码为核心，开始异化、增殖，变成了一个谁也无法预测的怪物。
战场中，孙悟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瞬间绷紧，火眼金睛死死盯着前方那团不断膨胀的混沌数据流。
他能感觉到，一个比刚才那个“铁皮脸”难缠百倍的东西，正在诞生。
“嗤啦——”
那团数据肿瘤猛地裂开一道口子，一只完全由乱码和光影碎片构成的手臂从中探出，毫无逻辑地抓向孙悟空！
它的动作没有任何章法，却快得匪夷所思，仿佛无视了空间和距离的限制。
孙悟空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横棒格挡。
“当！”
一声巨响，他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狂乱力量从棒身传来，整个人被硬生生轰飞了出去！
“噗——”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迸裂，金色的血液洒满星空。
“怎么回事？！”指挥中心里的太白金星惊呼出声，“这挂开得有点狠啊！刚才还无敌的孙悟空，竟然连一招都接不住？”
陈晨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双手在虚空中飞快敲击，无数数据流在他眼前瀑布般刷过。
“麻烦了……”他沉声道，“‘清除协议’的自我修复和迭代机制被触发了。它无法理解‘孙悟空’这个概念，所以它选择了一种最粗暴的方式——将这个无法理解的‘错误’，也变成了它攻击方式的一部分。”
“简单来说，”陈晨抬头，一字一顿地说道，“它把猴子刚才用的那招……山寨过去了。”
虽然只是一个拙劣的、充满bUG的模仿，但它确实拥有了“不讲逻辑”的特性。
用魔法打败魔法？
不，现在是“虚无”在用bUG，来对付他们这个最大的bUG！
战场上，孙悟空在虚空中稳住身形，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烧起更加炽烈的战意。
“有意思……”
他低吼一声，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铁棒。
可就在他准备再次冲上去时，陈晨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语气没得商量。
“猴子，回来。”
孙悟空的动作一顿，脸上露出不解和一丝不甘。
“还没打完！”
“不，你已经打完了。”陈晨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你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精神污染’的目的达到了。现在，格局打开，该进入下一阶段了。”
他看着光幕上那个正在疯狂异变的数据肿瘤，眼神深邃。
“你给‘虚无’的系统里，成功打进了一颗钉子，一个前所未有的漏洞。而我……”
陈晨顿了顿，嘴角缓缓上扬，勾起一抹疯狂而自信的弧度。
“……将拥有这个漏洞的，最终解释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