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魏无羡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喜的举动。
那天是蓝忘机的生辰。虽然当事人自己从不提，但江澄记得，金凌记得，思追他们也记得。
早上，江澄带着一大坛天子笑来了——这是他从云梦地窖里翻出来的陈酿，说是“给寿星喝的，魏无羡不准碰”。
蓝忘机无奈：“他现在还不能喝酒。”
“知道，就是让他看着。”江澄哼道。
金凌带了兰陵的特产糕点，蓝思追和欧阳子真合写了一幅字——“日月长明”，字迹虽稚嫩，但心意十足。温宁则送来了一只他自己编的、用星寂海特有的荧光草编成的小灯笼，夜里会发出柔和的蓝光。
采薇做了长寿面，热气腾腾的一大碗，上面卧着两个荷包蛋。
大家围着屏障旁边坐下，像一家人一样给蓝忘机庆祝生辰。魏无羡照常坐在屏障对面，虽然话不多，但眼神一直在众人之间流转，像是在努力理解“庆祝生辰”这件事的意义。
吃过面，分过糕点，江澄把酒坛打开，给每个人都倒了一小杯——除了魏无羡，他面前是一杯采薇特制的药茶。
“来，举杯。”江澄说，“祝咱们的含光君……”
他的话没说完。
因为魏无羡忽然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着他。
魏无羡走到那棵水晶树下——那棵树经过这一年多的愿力滋养，已经长得比之前茂盛许多，枝叶间凝结出了一些小小的、像果实一样的透明结晶。
他伸手，很小心地，摘下了最小的一颗结晶。
然后走屏障边伸手递给采薇，让他带出屏障给蓝忘机，把那颗结晶放在他手心。
“蓝湛，”魏无羡说，声音很慢，但每个字都说得很认真，“生日快乐。”
蓝忘机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结晶。那是归墟核心凝结出的最纯净的能量结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美得惊心动魄。
更重要的是——这是魏无羡第一次，在没有被提示、没有被引导的情况下，主动送出礼物。
“谢谢。”蓝忘机的喉咙有些发紧，“我很喜欢。”
魏无羡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做了一个更让所有人震惊的动作——
他伸出手，轻轻抱了一下蓝忘机。
虽然隔着屏障，那个拥抱是虚的，只是一个张开双臂的姿势。
但这是他慢慢恢复一点点记忆后，第一次主动想要拥抱一个人的心理反应。
蓝忘机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个脆弱得如同晨曦露珠的时刻。
魏无羡很快就松开了手，退回原位，脸上浮现出一种困惑又腼腆的神色，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但江澄看到，这小子的耳尖，微微红了。
“啧。”江澄别过脸，灌了一大口酒，嘀咕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那天晚上，蓝忘机一直握着那颗结晶。温宁说，这颗结晶里蕴含着归墟最本源的力量，长期佩戴能温养神魂，对蓝忘机这一年多来损耗的心神大有裨益。
但蓝忘机在乎的不是这个。
他在乎的是，魏无羡记得他的生辰，会为他准备礼物，会想要拥抱他。
哪怕那个拥抱是虚的。
哪怕送礼的理由可能只是下意识的模仿。
但这意味着，魏无羡的灵魂深处，属于“爱”的那部分，开始苏醒了。
冬天来得很快。
归墟的冬天比其他地方更冷，那种冷不是气温低，而是一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属于“虚无”本身的寒意。采薇特意给魏无羡缝制了一件加厚的棉袍，里面夹了她特制的温阳药材，能驱散寒气。
下第一场雪那天，魏无羡站在屏障边，伸手接了一片雪花。
雪花落在他掌心，没有立刻融化，而是保持了完整的六边形，晶莹剔透。
“蓝湛，”他忽然问，“我以前……喜欢雪吗？”
蓝忘机站在屏障外，肩上落了薄薄一层白：“喜欢。尤其是云深不知处后山的雪，你总说像糖霜，想去舔一口。”
魏无羡眨了眨眼：“那……我舔了吗？”
“舔了。”蓝忘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然后说，没味道，不好吃。”
魏无羡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笑容还是很浅，但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终于有了几分从前那个明媚少年的影子。
他看着掌心的雪花慢慢融化，化成一小滴水，轻声说：“等我能出去了……我们再去看雪吧。”
蓝忘机的心脏狠狠一跳。
“好……我等你。”
那天晚上，采薇离开前，魏无羡叫住了她。
“采薇，”他说，“这一年……辛苦你了。”
采薇摇头：“不辛苦。看到您一天天好起来，我很开心。”
魏无羡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他其实问过蓝忘机，但这是第一次问采薇。
采薇想了想，认真答道：“最开始，是因为感恩。您和含光君、江宗主救过避世谷，我想报答。”
“但后来，”她笑了笑，“是因为您值得。您为了这个世界付出了那么多，我们为您做这些，是应该的。”
魏无羡看着她，看了很久，最后轻声说：“你……很像我的师姐。”
这是第一次，他主动提起江厌离。
采薇愣了一下，然后温柔地说：“江姑娘是个很好的人。”
“嗯。”魏无羡点点头，“她特别好。”
他没有再多说，但采薇能感觉到，提到师姐时，他的情绪里有怀念，有悲伤，但不再是那种能将人吞噬的痛苦了。
这是一种愈合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