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那截疑似山河社稷图“地脉轴心”的暗金短棍后,凌烬对陨星湖方向的感应骤然清晰了数倍。那不再仅仅是模糊的召唤,而是一种明确的、带着紧迫感的牵引,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穿透重重迷雾与紊乱的能量场,牢牢系在沼泽深处某个特定的坐标上。然而,与这清晰感应一同传来的,还有一丝极其隐晦、却令人心悸的……悸动。仿佛那个方向,正有什么东西在苏醒,或是在被强行撬动。
“感应很强,但……情况似乎不太对。”凌烬手握短棍,混沌之力自然流转,与棍身内蕴含的厚重地脉之气交融,眉头微蹙。短棍上的古老符文在混沌之气的滋养下,散发出温润的光晕,不再像之前那般沉寂。
周云羲凝神感应,冰裔灵觉也捕捉到了那股不寻常的波动,清冷的眸子中掠过一丝凝重:“天地灵气流向异常,死寂之气在向那个方向汇聚。像是……某种封印正在松动,或者……有人在强行抽取地脉戾气。” 她想起了慕容锋和玄冥。
“必须尽快赶到。”凌烬沉声道。无论前方是机遇还是陷阱,他们都已没有退路。
两人不再耽搁,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沿着短棍指引的方向,向着沼泽最深处进发。越往里走,环境愈发险恶。沼泽不再是简单的泥泞水洼,而是出现了大片色彩斑斓、不断翻滚着气泡的毒瘴区域。这些毒瘴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有生命的活物,时而凝聚成狰狞的鬼脸扑来,时而散作无形无质的糜粉,渗透护体真气。空气中弥漫的已不仅是腐烂气息,更夹杂着能惑乱心神、引动心魔的诡异力量。
凌烬将混沌力场扩张到周身三丈,如同一个移动的净化领域,大部分毒瘴靠近便被无声无息地分解同化。但一些特别浓郁的瘴气,竟能腐蚀混沌力场,需要他不断消耗心神维持。周云羲的玄冰屏障效果更佳,极寒之力能冻结大部分毒质,但对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抵御起来也颇为吃力。
“小心,这瘴气有古怪,能放大内心阴暗。”周云羲忽然出声提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方才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母后惨死的幻象,冰心诀运转数周天才强行压下。
凌烬也感觉到了。混沌星璇虽能吞噬化解负面能量,但那些被引动的记忆碎片与情绪波动,却需靠自身意志硬抗。慕容世家血流成河的惨状、父母族人临死前的悲愤目光,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神,被他以莫大毅力强行斩灭。他看了一眼身旁脸色微白的周云羲,默默将混沌力场向她那边倾斜了几分,分担了大部分压力。
周云羲察觉到周身压力一轻,看了凌烬一眼,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只是指尖凝聚的寒气更加凝练。
除了毒瘴,沼泽中的生物也变得更加诡异强大。他们遭遇了成群结队、翅翼闪烁着磷光、鸣叫能撕裂魂魄的“噬魂妖蝠”;遇到了潜伏在淤泥深处、能喷吐石化毒液的“美杜莎水蛭”;更在一次渡过一片看似平静的黑色水域时,被一头堪比小山、长着数百条触手、每一条触手顶端都有一张痛苦人脸的“千面腐沼巨怪”袭击。那巨怪的精神攻击极其可怕,能幻化出人心中最恐惧的景象。
激战中,周云羲一时不察,被幻象中复活的“慕容锋”一剑刺中肩头,虽及时以玄冰冻结伤口,但心神受创,气息一阵紊乱。凌烬见状,眼中厉色一闪,混沌星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逆转,一式“寂灭雷音”吼出,蕴含混沌破邪之意的音波直接将那巨怪的精神核心震散,随即混沌剑气将其庞大的身躯绞杀成漫天血雾。
他扶住踉跄的周云羲,渡过去一股精纯平和的混沌元气:“稳住心神!”
周云羲靠在他臂弯中,深吸几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看着凌烬近在咫尺、写满关切与杀意的脸庞,幻象带来的冰冷恐惧竟奇异般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没事了。”她轻轻挣脱,站直身体,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经过连续不断的厮杀与抵抗毒瘴侵蚀,两人的消耗都极大。在一处相对干燥、由几块巨大苍白骨架堆积而成的“骨岛”上,他们不得不停下来稍作休整。凌烬布下简单的隐匿阵法,周云羲则取出药王谷的丹药服下调息。
夜色降临,沼泽的夜晚比白日恐怖百倍。浓稠如墨的黑暗仿佛有生命般蠕动,各种不可名状的窃窃私语与哀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冲击着人的理智。五颜六色的毒瘴在黑暗中如同鬼火般飘荡,将环境映照得光怪陆离。
凌烬守在阵法边缘,混沌之眸警惕地扫视着外界。周云羲则沉浸在深度调息中,眉心的幽蓝印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修复着受损的心神。然而,即便是入定中,她的眉头也微微蹙着,显然仍在抵抗着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
后半夜,周云羲忽然身体一颤,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陷入了极深的梦魇。她无意识地蜷缩起身子,口中发出模糊的呓语:“母后……不要……冷……好冷……”
凌烬立刻察觉,来到她身边。只见周云羲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周身散发出不受控制的寒意,竟连身下的白骨都凝结出了一层冰霜。这是心神失守,寒毒反噬的征兆!
凌烬眉头紧锁,知道寻常方法难以唤醒。他略一沉吟,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她眉心的幽蓝印记上。这一次,他并非渡入混沌元气,而是小心翼翼地分离出一丝最本源、最平和的混沌意念,如同温暖的阳光,缓缓融入她冰封的识海。
“坚守本心,物我两忘……”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直接响在周云羲的心底。
混沌意念如同春风化雨,滋润着那片被恐惧与寒冷笼罩的识海。周云羲剧烈的颤抖渐渐平息,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身体也不再冰冷刺骨。她无意识地向着热源的方向靠了靠,最终安静下来,陷入了真正的沉睡。
凌烬收回手指,看着枕着自己衣角沉睡的周云羲,月光(透过瘴气形成的诡异光晕)下,她褪去了平日的清冷与坚强,显得格外脆弱。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的情绪,悄然划过他冰封的心湖。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只是静静守护着。混沌星璇缓缓旋转,将周围侵袭的毒瘴与恶意悄然化解。
天明时分,周云羲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几乎靠在凌烬身上,她脸颊微热,迅速坐直身体,神色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但耳根处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却出卖了她的心境。“昨夜……多谢。”
“无妨。”凌烬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语气如常,“感觉如何?”
“好多了。”周云羲内视一番,惊讶地发现不仅伤势恢复了大半,连心神都更加凝练,对冰裔之力的掌控似乎也更进了一层。她深深看了凌烬一眼,没有再多言。
休整完毕,两人继续上路。或许是因为共同经历了生死危机与心灵守护,两人之间的默契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明白对方的意图。凌烬的混沌力场与周云羲的玄冰领域隐隐有融合的趋势,一攻一守,一吞一凝,竟在周周形成了一片短暂的、毒瘴难侵的“净土”。
又前行了一日,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泥沼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如同琉璃般破碎、闪烁着不祥幽光的黑色地面。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简单的毒瘴,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死寂之气,仿佛万物到了这里,都走到了生命的终点。巨大的、扭曲的、如同被雷击过的焦黑枯木林立,枝干指向天空,如同临死前的挣扎。偶尔可以看到一些半埋在黑色土壤中的、巨大而奇异的兽骨与残破的兵器,散发着万古沧桑的气息。
这里的气息,让凌烬手中的地脉轴心短棍发出了轻微的嗡鸣,牵引感强烈到了极致。同时,那股不祥的悸动也越发清晰。
“我们快到了。”凌烬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望向前方。透过稀疏的枯木林,可以看到远处天地交界处,笼罩着一片终年不散的、暗红色的扭曲光晕,光晕中心,隐约有一个巨大的、如同陨石撞击形成的凹陷轮廓。
那里,就是陨星湖!
而就在陨星湖方向,一股强大的、充满邪恶与贪婪的气息,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与湖中那股古老的死寂之气剧烈冲突着!
“有人抢先一步!在强行冲击湖中的封印!”周云羲脸色剧变,感受到了那熟悉而令人厌恶的幽冥道气息,而且,其中一股气息,强大得令人窒息!
凌烬眼中寒光爆射,混沌星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加速旋转。
“走!”
两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冲破最后的枯木林,向着那片象征着终极秘密与灾难源头的陨星湖,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