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从洛里安手中接过那枚徽章，笑笑：“确实是熟人的东西呢。”
“熟人？教母的熟人吗？”洛里安又凑上去看了一眼。
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东西很像教廷那群老鼠才会用的标志。
教母居然也会认识教廷的老鼠吗？
“不，是你的熟人，洛里安。”女巫看了她一眼。
“我的？”洛里安更困惑了。
她认识的，能和这种教廷扯上关系的人。
呃，好像还真有一个。
一个穿着黑色修女袍，有着和教母相似面容，却气质迥异的女性。
“阿米狄修女？”洛里安脱口而出。
“真聪明。”
女巫将那枚徽章在指尖转了一圈，“想不想见见她？”
修女是好人，和她说话不累，也不用猜。除了喜欢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规则之外，可以说是一个很好的人。
洛里安心里掠过一丝很淡的涟漪。但那种感觉太模糊了，像水面的倒影，手指一碰就散了。
更重要的是，教母问她想不想。
洛里安没有犹豫，立刻摇头，然后又用力点头。
她先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任何的想法，再点头表示一切都听教母的。
洛里安说：“教母如果想见，我就跟着。教母如果不想，那我也不想。”
女巫笑了笑。
她将那枚徽章握在手心，口中念诵起一段低沉晦涩的咒文。
银色的微光从她指缝间流淌出来，如同有生命的丝线，指向森林的某个方向。
“走吧，”女巫牵起洛里安的手，“既然碰巧遇上了，不如去看看。”
她们熄灭了篝火，驾着马车，沿着银色丝线指引的方向，在昏暗的森林中穿行。
打斗的声音隐约传来。
女巫示意马车停下。
前方的林间空地上，战斗正在激烈进行。
阿米狄修女的黑袍已经有了多处破损，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
她手中紧握着一柄短剑，剑身包裹着柔和但坚定的圣光，正与一头体型庞大的魔物周旋。
那魔物形似巨蜥，却长着三个不断甩动的头颅。它的皮肤覆盖着疙疙瘩瘩的角质层，短剑砍在上面，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
长得丑就算了，防御性却这么强。没办法被摧毁的丑东西就是一种罪恶。
修女显然已经快被这种罪恶打败了。
“去吧，洛里安。”女巫在洛里安耳边轻声说，“把她救下来。注意避开那怪物的血，有毒。”
洛里安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
异化的利爪扑上去，刺入了巨蜥颈侧鳞片的连接处，猛地一划。
“嘶嗷——！”
剧痛让中间的头颅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却没死。
墨绿色的毒血喷溅而出，洛里安借力翻身躲开，爪尖在另一个头颅的眼睛上飞快地一抓。
就像用叉子叉牛肉丸一样，一叉子下去，牛肉丸里的汤汁“滋”的一下飞溅出来。
洛里安偏头躲开，爪子一勾，牛肉丸便顺利从眼眶里叉出来了。
瞎了一只眼的头颅疯狂甩动，打乱了另外两个头颅的攻击节奏。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另外两个头颅原本正要朝修女咬去，被瞎眼这么一挡，险些咬到自己的脖子。
修女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剑刺中了中间头颅的下颚。
短剑齐根没入。
魔物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起来，另外两个头颅徒劳地撕咬着空气。
最终还是咬到了自己的脖子，墨绿色的血像喷泉一样往外喷。
魔兽就这样死了。
洛里安甩了甩爪子上沾到的些许粘液，看向靠在树干上几乎脱力的修女。
阿米狄修女也看到了她。
“洛里安？你怎么会在这里？”修女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错愕。
洛里安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向女巫的方向。
女巫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日安，阿米狄修女。看来，光明神今天似乎有些忙，没能及时照拂到他的忠仆？”
“这儿很危险，你怎么能把一个孩子带到这种地方来？”修女不赞成地皱起眉头。
女巫：“......”
危险的到底是谁啊？
她伸出手，用手指梳理了一下洛里安刚才因为打斗而略显凌乱的鬓发。
洛里安顺从地微微偏头，任由她动作。
“我们只是路过，恰好看到修女阁下似乎需要帮助。”
女巫说着，轻轻捂住了身旁洛里安的耳朵。
洛里安正仰着脸看她，忽然感觉世界安静了，只能看到教母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声音。
教母是要和修女说什么悄悄话吗？有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吗？
洛里安眨眨眼，有些茫然，但并没有挣扎，只是乖巧地站着。
女巫微笑着说：“如果我没猜错，您出现在这三界森林，是要赶去翡翠海沿岸吧？毕竟，十年一度的人鱼使节与梅里克国王的会面就要到了。这种场合，总是需要神职人员前往主持仪式，不是吗？”
阿米狄修女看着女巫，那双与女巫相似的眼眸里，温和褪去，换上了很凝重的神情。
她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承认。
女巫轻笑一声，松开了捂着洛里安耳朵的手。
她从斗篷里取出那枚从尸体身上找到的徽章，拈着徽章边缘，手指一弹。
徽章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修女脚边的枯叶上，发出“嗒”的一声。
“您的徽章掉了，修女阁下。在森林里行走，还是小心保管好随身物品为妙。”
阿米狄修女低头看着那枚沾着些许尘土的徽章，弯腰将它捡起。
“多谢您的帮助。正如您所说，翡翠海沿岸近期确有重要的活动。作为神的仆人，遵从召唤前往，是我的职责。”
阿米狄修女看向安静站在女巫身边的洛里安。
少女正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对她们间的对话不甚关心。
按照人鱼的年纪来说，已经是少女阶段了，但却仍然保留着着孩子的认知和纯粹。从各方面来说，女巫的教育一定是有问题的。
修女的语气软了一些，带着劝诫：“白鸟夫人，无论您曾经是什么身份，洛里安这孩子拥有纯粹的光明体质，这是神赐的礼物。带她远离纷争，让她在合适的地方成长，才是对她真正的爱护。三界森林，还有即将可能更加混乱的翡翠海沿岸，都不适合她。”
“感谢您的关心，修女阁下。不过，洛里安该去哪里，我想，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女巫伸手揽住洛里安的肩膀，将少女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我们也要去海边看看风景呢，说不定，路上还能同行一段？毕竟，森林里确实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