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腊梅谢了,换成了满树粉白的早樱,风一吹,花瓣就像粉色的雨。
林清婉肚子大得行动不便,但还是坚持每天坐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晒着太阳,在那本画着小狮子的笔记本上写字。
这是一位母亲,在用半生的血泪感悟,给未出生的孩子织精神铠甲。
“宝贝,这是妈妈给你写信的第60天。”
她指腹摩挲着纸面粗糙的纹理,嘴角挂着笑。
“今天妈妈又把花浇死了。你爸最喜欢的那盆兰花。我本来想偷偷换盆新的,结果被抓了现行。”
写到这儿,她忍不住笑出声,脑子里全是秦墨轩那副无奈又舍不得说重话的表情。
“你看,妈妈真不完美。煎鸡蛋会糊,浇花会死,出门会迷路,有时候还会因为点小事掉眼泪。我以前特讨厌这样的自己,觉得得完美无瑕才配得上‘引导者’这称号,才配被爱。”
笔尖在纸上停住,洇出一个小墨点。她看向窗外,目光有些散。
“但现在妈妈明白了。那些不完美就像硬币上的划痕,不漂亮,却是真实存在过的证明。我学会了接纳它们,就像接纳这个不完美的世界。”
“希望将来你也能接纳自己。不管优秀平凡,勇敢胆怯,你都要记得,你是独一无二的。”
翻过一页,笔触变得柔软。
“等你长大了,肯定会听很多人提你外公。他是个了不起的人。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关在地下室折磨那么多年,他也没丢掉善良。”
“他用满是老茧的手给我撑起一片天。教会我什么是韧性,什么是宽恕。希望你能像他一样,有颗金子般的心。”
“还有你爸……”
林清婉眼角弯了弯。
“他啊,是这世上最好的人。真的。他不爱说话,有时候还挺凶(嘘,别告诉他),但他会用行动爱你。他见过我最狼狈最疯的样子,从来没松开过我的手。”
“宝贝你很幸运,会生在一个充满爱的家里。除了我们和外公,还有好多叔叔阿姨。冷着脸心特软的苏阿姨,整天戴眼镜搞研究的艾米莉姐姐,还有笑眯眯的李明哥哥……大家都在等你。”
写到这儿,林清婉眼眶热了。她手搭在肚子上,掌心感受到里面有力的踢腾,心被填得满满当当。
接下来的几天,日记内容宏大起来。
“宝贝,你生在一个特殊时代。人类刚经历过大变革,学会了理解彼此,不再被谎言蒙蔽。”
“你会见证新篇章。一个更透明、包容的世界。”
“妈妈以前觉得拯救世界是我的责任。为了这个,差点把自己和最爱的人都弄丢了。”
她停笔看着窗外。远处城市天际线在阳光下闪着光,那是她拼命守护过的地方。
“现在我懂了。最大的责任不是拯救世界,是爱身边的人,过好自己的日子。”
“宝贝,你不必背负任何人的期待。不用做英雄,不用救世界。健康快乐地活着,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这就够了。”
预产期临近。
这天阳光特别好。林清婉身子沉,早早结束散步回了房间。
她翻到笔记本最后一页。
“宝贝,这是最后一篇日记了。”
手有点抖,是紧张,也是期待。
“等你看到这些,可能已经长大了,正面临困惑和选择。妈妈不知道那时候世界什么样,也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
“但我想告诉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选什么路,妈妈都爱你。这份爱没条件,不改变。”
“因为你,是妈妈生命里最大的奇迹。”
写下最后一个句号,她合上本子,像完成了什么神圣仪式。手指抚过封面上那只小狮子,心里一片宁静。
“写完了?”
秦墨轩端着温牛奶进来,见她发呆,走过去揽住她肩膀。
“嗯,完了。”林清婉抬头看他,眼里有光,“墨轩,谢谢。”
秦墨轩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声音温柔:“傻瓜,谢什么。”
“谢谢你给我一个家,让我做母亲。”她靠在他怀里,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我们的孩子肯定是最幸福的。”
秦墨轩抱紧她,嗓音微哑:“因为他有世上最好的妈妈。”
两人静静拥着,享受暴风雨前的宁静。
突然,林清婉身体一僵。
她下意识抓住秦墨轩手臂,指甲掐进肉里。腹部传来异样感,伴着一阵紧缩的疼。
“墨轩……”她声音发颤,带了慌乱,“我好像……”
秦墨轩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哪不舒服?”
林清婉深吸气让自己平静。她低头看了眼裙摆下洇出的水渍,抬头看他,眼里闪着紧张兴奋的光。
“羊水破了。宝宝要来了。”
……
医院产房外走廊站满了人。
头发花白的林父坐在长椅上,双手死死握着拐杖,眼睛盯着产房门,身体微颤。
苏雨薇在走廊来回踱步,高跟鞋声泄露了焦躁。
莱纳教授、艾米莉、李明……大家都安静等着,空气里弥漫着紧张期待。
产房里,林清婉躺在床上,汗水把头发粘在额头。阵痛像潮水一样袭来,她忍不住痛呼。
秦墨轩穿着无菌服紧握她的手,不停给她擦汗,在耳边鼓励。
“婉婉加油,深呼吸。我在,一直都在。”
他声音发颤,看着她痛苦,恨不得替她受。
“墨轩……”林清婉趁疼痛间隙挤出个笑,“别怕……我没事……”
她看着他,眼神依然亮。
“要见到宝宝了……”
又一阵剧痛,她咬紧牙关,用了全力。
时间仿佛凝固。
就在众人心提嗓子眼时。
“哇——”
一声清脆嘹亮的婴儿啼哭划破宁静,宣告新生命降临。